林生洗了手回來，發(fā)現(xiàn)座位多了一個女人，于是一愣。

杜宇見有機會打破尷尬的局面，趕忙熱情介紹：“這位是周詩，剛調(diào)到咱們這里的犯罪心理學(xué)專家，【幫兇】專案組的成員。這位叫林生，是……”

周詩看向林生，開口說道：“是江城的法醫(yī)，對吧？以前學(xué)的外科，工作以后轉(zhuǎn)的法醫(yī)。昨天這個時候你可能還在瑞士，今天剛回的國，這頓飯是你回國以后第一頓比較正式的聚餐……當(dāng)然了，還沒開始。”

林生那又驚訝又懵逼的表情更加重了幾分，他看向杜宇：“杜隊，你說的？”

杜宇趕緊否認(rèn)：“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

那更不可能是許哥，因為在林生眼中，師父才不會做出那種背后議論別人的事。

于是他入座，非常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詩豎起自己的手，做了一個五指微微彎曲、手心朝上的動作，“你洗過手以后會下意識這樣，并且雙手放在胸前。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區(qū)域是無菌區(qū)域，這是手術(shù)室硬性要求，所以你即便不是醫(yī)生，也參加過外科手術(shù)的實習(xí)。”

“面對突然的未知情況，你下意識看向了許意卿，說明在場的兩位你更愿意相信他。鑒于此次不是朋友聚餐，所以你跟他是同事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最后……”周詩指了指林生的手表：“你的表慢七個小時，有這個時差的地方里面，前些日子瑞士有一場關(guān)于法醫(yī)的學(xué)術(shù)研討會，昨晚剛結(jié)束。”

林生聽完周詩的陳述以后，表情佩服到驚為天人。

前菜上來了，一些可口開胃的小涼菜。

就在饑腸轆轆的林生準(zhǔn)備動筷子的時候，杜宇卻把他拉走了：“咳，陪我去上個廁所。”

林生一臉天真：“杜隊，我剛?cè)ミ^啊！”

杜宇生拉硬拽給他拖走：“我覺得你沒尿干凈。”

等走出幾步之后，杜宇小聲跟林生解釋：“周詩是老許的前妻，許多年沒見了，咱倆坐那太尷尬！讓他們聊一會，等上齊菜再回去。”

林生便很驚訝地問：“許哥還交過女朋友？還結(jié)婚了？！”

杜宇無奈：“他都三十六了，你說這話多少有些埋汰人。”

林生趕忙解釋：“我沒這個意思的，只是想象不出來許哥談戀愛會是什么樣子。”

杜宇說：“以前他們感情很好的，后來不得已離了婚。”

林生悄悄回頭看了眼面對面坐著的倆人，性格天差地別，更難想想倆人以前是夫妻了。

“那他們?yōu)槭裁措x婚了？我看他倆剛才沒什么不自然的表現(xiàn)啊。”

杜宇嘆氣：“其中情況很復(fù)雜，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總之不是因為感情問題。”

另一邊，許意卿確實有些話想對周詩說。

他單刀直入，說的話像他的性格一樣直：“你是回來幫我的嗎？”

周詩呵呵一笑：“別自作多情。”

許意卿就感慨：“我要是有你的腦子就好了，能看出你哪句是真話，哪句是玩笑。”

周詩說：“你要是有我的腦子，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跟我一起走。而不是留在江城這樣的小地方。”

許意卿沉默許久，然后開口說：“江城需要法醫(yī)。”

周詩覺得無趣，因為這樣的對話在十年前就上演過無數(shù)次了。

結(jié)果這么多年過去，倆人坐下來，還是翻來覆去這些。

他們都知道說服不了對方，可又在進行著無盡的嘗試。

又過了一會，周詩說：“我對你弟弟的死表示遺憾。”

這是他們分手之后的事了，周詩也是最近才從重案組那里聽說的。

許意卿的弟弟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雖然周詩與對方接觸不多，但印象還不錯……可惜遇上這樣的慘劇。

頓了頓，她又問：“你覺得你弟弟的案子另有蹊蹺？”

許意卿點頭：“是的，我一直在查，但沒有結(jié)果。”

周詩突然笑了：“你要是求求我，說不定我會幫你的。”

許意卿懊惱：“你還是一樣煩人。”

周詩依舊在笑：“求不求？”

許意卿突然想起了什么，準(zhǔn)備開口阻止。

但周詩更快一步，就趁著他這一猶豫，趕緊說：“好，既然你這么有誠意，那我?guī)湍恪！?

許意卿就更懊惱了，周詩總是這樣喜歡捉弄人，搞得他被堵回去的那句話，是“求她”一樣。

周詩的惡作劇得逞了，便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我要看你弟弟案子的卷宗。”

許意卿問：“你愿意幫我？”

迄今為止不管是局里還是重案組，都對許意卿提出要翻案的聲音不置可否。

他們都不信在證據(jù)確鑿且犯人認(rèn)罪的情況下，還有其他隱情。

也不相信兇手口中的幫兇會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

許意卿其實很清楚，上級領(lǐng)導(dǎo)這樣就松了口，只是因為杜宇的爭取以及李月月案的兇手逍遙法外，才選擇了并案，否則沒辦法給民眾一個交代。

他們心里并不愿意承認(rèn)10.25存在翻案的可能，這代表了某些人的失職。

可周詩卻愿意相信許意卿，即便她現(xiàn)在關(guān)于10.25重大碎尸案什么也不知道。

她說：“我相信你的專業(yè)水平，你是最好的法醫(yī)。另外拋開你是我丈夫這一點不談，我也愿意相信你的人品。所以就當(dāng)是你替我看過卷宗了，你說有問題，肯定哪里出了錯。”

許意卿補充：“是前夫。”

周詩便又重復(fù)感慨：“你真是一點沒變。”

外面有警笛聲呼嘯而過，打斷了倆人的談話。

許意卿疑惑難道是出了什么案子？

周詩已經(jīng)開口了：“是火警，跟警車有區(qū)別的。”

片刻以后，杜宇風(fēng)風(fēng)火火回來，神情嚴(yán)肅焦急，手里握著手機：“老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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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七下午，法醫(yī)部接手了七具遺體。

許意卿和林生全副武裝，面對著解剖臺上焦黑的尸體，準(zhǔn)備開始尸檢。

周詩已經(jīng)回去了，她雖然是最好的犯罪心理學(xué)專家，但畢竟不是法醫(yī)和刑警，不常接觸尸體，對尸檢有心理陰影。

杜宇這次則在旁邊陪同，因為事關(guān)重大。

他神情嚴(yán)肅：“周邊縣城某個村子失火，燒死了七個人……據(jù)說是燃放鞭炮的原因。局長責(zé)令重案組查明原委，如果真像村民們說的是燃放煙花爆竹引起的，那這次領(lǐng)導(dǎo)班子要出大事了。”

許意卿心領(lǐng)神會：“因為解禁燃放政策？”

杜宇點了點頭：“對，如果真是意外，這次領(lǐng)導(dǎo)班子怕是要換人。”

林生在旁記錄，調(diào)整錄像機：“都燒成這樣了，這還能有什么意外？”

許意卿說：“那要看尸檢結(jié)果了……阿生你能行嗎？回國以后都沒怎么休息。”

林生搖頭：“家常便飯了。”

許意卿便深吸一口氣，面對尸體，表情莊嚴(yán)肅穆：“開始解剖編號為1的尸體。”

“血液中一氧化碳濃度為71%，死因為一氧化碳中毒。”

“根據(jù)牙齒損耗程度判斷，年齡六十歲以上……”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轉(zhuǎn)眼間外面天都快黑了。

只剩最后一具編號為7的尸體，許意卿暫時休息，跟杜宇匯報了目前的情況。

“三具尸體死于灼燒，三具尸體死于吸入有毒氣體。”

杜宇想了想，問：“能說明什么？”

許意卿回答：“死因確實是火災(zāi)，且火災(zāi)發(fā)生的時間不是很快，先是濃煙和大火阻斷了逃生路線，死于有毒氣體的死者年齡偏大，應(yīng)是行動不便逃到了狹小的空間里，被嗆死以后再燒成了這樣。另外三個死者，則在死亡的最后一刻還是清醒的。”

杜宇皺了皺眉：“也就是說，死于火災(zāi)是板上釘釘?shù)牧恕！?

許意卿點頭：“對。”

杜宇嘆氣：“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回去寫報告。”

許意卿制止了他：“還有最后一具尸體，等我尸檢報告寫完再匯報也不遲。”

于是許意卿和林生開始了最后一具尸體的解剖工作。

從杜宇的角度來看，他看不出7號尸體與前幾具尸體的區(qū)別，所以不抱太大希望。

這就是一起簡單的事故。

“檢測血液中一氧化碳濃度為1.3%”

“根據(jù)牙齒損耗情況判斷，死者年齡在四十二歲左右。”

“進行心臟切開，左心室顏色鮮紅，右心室顏色灰暗……”說到這里，許意卿突然頓住了。

就連在一旁做記錄的林生都抬起了頭。

杜宇過來問：“怎么了？”

許意卿說：“這具編號為7的尸體……是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