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意卿說:“當排除所有的可能性,那最后那一個即便再離譜也是真相。”
杜宇問:“你已經有眉目了?”
“趙曉夢的家咱們都去過,小巷子最深處的那兩棟房子確實只有李月月和趙家父女倆會過去……而且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不是李月月了。”
“你懷疑是趙錢宇?可他那天不是去打牌了嗎?趙曉夢沒有必要撒謊的。”
“問一問就知道了。”
現在重案組已經基本確定了趙曉夢的作案事實,雖然根據許意卿的尸檢推測還有另外一個兇手而且第二個兇手才是殺害李月月的真兇,但趙曉夢作為幫兇一定是要付刑事責任的。
所以趙曉夢是回不去家了,杜宇給趙錢宇打去了電話說明情況。
在電話里,這個吝嗇又自私的男人崩潰程度不比女兒差多少。
他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么平日里乖巧到從不頂撞自己的女兒,會跟殺人犯聯系在一起。
“你們一定是弄錯了,我女兒才不會殺人的……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聽著電話里的趙錢宇不愿意相信的語氣,杜宇沉默片刻,也只能秉公執法:“改天來辦理手續吧……公訴之前你女兒都會被拘留,可以給她帶些生活用品和被子,不能有尖銳物品。”
掛斷電話之前,許意卿接過手機問:“趙先生,我是許意卿,今天見過的。有些事情我想問一問,請你一定如實回答。”
“你問,你盡管問,我女兒不可能殺人……你問什么我都說,一定是那個李月月惹了誰被殺了,不可能是我女兒!”
“今天去你家調查的時候,我們在你家和李月月租房中間的墻縫里檢測出了大量的血跡……你對此有什么印象嗎?”
“不可能,我家怎么會有人血,一定是那個李月月……”
趙錢宇在電話里下意識否認,然后把鍋甩給已經死了的李月月。
反正在他的認知里自己的女兒不可能做出殺人這種事來的。
許意卿說:“冷靜些,不是人血,是動物的血……小狗,請問趙先生你有印象嗎?”
“狗……”在許意卿的安撫下,趙錢宇稍微冷靜了一些,開始仔細回憶,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個多月前,我出門打牌,想起來我女兒中午沒怎么吃飯,就不想打了回家去給她做飯。結果回家以后她不在家,我聽見墻縫里有狗叫,就知道肯定是想偷吃我屋頂曬的魚掉進去的。這些阿貓阿狗就這么賤,總是偷吃。我輸了錢心情不好,就用棍子搗了它兩下出氣,沒聲了我就沒管了……因為閨女沒在家,我又回去打牌了,但就是怪了,那天回去以后手氣出奇的差,怎么打怎么輸,就是沒好牌……”
后面那些話已經不重要了,許意卿與杜宇對視一眼,紛紛嘆氣。
自作孽不可活。
這場命案居然以如此滑稽的開端,演變成了一場駭人聽聞的悲劇。
頓了頓,許意卿打斷了趙錢宇的絮絮叨叨,在電話里問:“趙先生,你是漁民,你最近有沒有丟什么漁具?”
趙錢宇回答:“還真有……是不是在李月月那小賤人家里找到的?我丟了一捆0.4號的魚線。”
杜宇想了想,小聲說:“0.4號魚線的線徑大概0.1毫米,適合釣半斤以下的小魚。”
許意卿微微驚訝,仔細一想才恍然大悟,杜宇平日里喜歡去偏僻的水域溜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疑物、拋尸點或者是裝人民和人民幣的行李箱。
久而久之,干脆就買了魚竿當釣魚佬,溜達完了甩兩桿。
現在可以確定兇器之一是魚線了,造成李月月脖頸傷痕的就是趙曉夢用的魚線。
至于另外一把刺進李月月心臟的刀,還沒有絲毫頭緒。
杜宇吩咐民警去惠民花苑周邊尋找這根魚線:“根據審訊情況來看,趙曉夢心理素質不佳,容易情緒激動和慌張,所以她在誤以為自己殺害李月月得手之后,可能隨手就把魚線扔了,尤其注意樓道、單元門附近。”
另一邊,趙錢宇在電話里小心翼翼詢問什么時候能去看望女兒,許意卿把電話交還給杜宇。
杜宇只留下句“等通知”便有些同情地掛了電話。
晚上十點,連軸轉的兩組外勤民警有了消息。
那根魚線找到了。
許意卿連夜進行化驗,想要在這根魚線上提取指紋簡直天方夜譚,0.1毫米的粗細是沒辦法進行指紋鑒定的。
但好在法醫有著其他辦法。
“魚線上檢測到了李月月的血液樣本,與我在她脖頸傷口處提取的血液樣本一致。”許意卿把化驗報告帶到重案組:“另外也檢測出了趙曉夢的DNA……她用魚線的時候是徒手,留下了皮膚碎屑。”
杜宇長舒一口氣:“證據有了,口供也有,可以提起公訴了。”
許意卿問:“趙曉夢會被判多久?”
杜宇想了想回答:“雖然趙曉夢不是真正致死的兇手,但她主觀意義上想要殺死李月月,就是故意殺人。按照情節嚴重程度,最低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最高死刑。”
“情節嚴重程度……”許意卿思索片刻說:“那第二個兇手,一定是死刑了。”
不僅手段殘忍到將李月月分尸,而且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必須要盡快將兇手繩之以法。
經過跟趙錢宇溝通以及找兇器的耽擱,趙曉夢的情緒算是徹底平復下來了。
她很清楚現在要做的就是坦白從寬,爭取減刑。
見趙曉夢已經表現出了配合的意愿,經過重案組開會商討,杜宇決定把案件的事情告訴趙曉夢。
精神緊繃了一天的趙曉夢趴在審訊桌上休息,杜宇推開門進來,把燈打開。
突如其來的亮光把趙曉夢驚醒,她表情有些茫然,皺著眉頭不敢直視天花板上的燈泡,臉上還掛著哭過之后的淚痕。
杜宇坐下,開門見山:“趙曉夢,關于李月月的死,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其實你不是殺害李月月的真兇,兇手另有其人。”
趙曉夢一愣,緊接著有些激動:“什么?怎么……怎么會……她不是我殺的?”
杜宇點頭:“你在將李月月勒暈之后,她并沒有死,尸檢的情況是這樣的。所以在你走了之后,有一個愿意心甘情愿給你頂罪和收拾殘局的人,殺害了準備報警的李月月。”
趙曉夢懵了,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會有這么一個人幫助自己。
至于大學里的舍友,這只是趙曉夢的單相思,對方看待趙曉夢就是個普通朋友罷了。
杜宇見趙曉夢迷茫的神情,提醒道:“你在離開李月月家之后,都遇到過誰,或者跟誰說過這件事?”
趙曉夢搖頭:“我誰也沒說,不過我在以為自己殺了李月月之后,接到過一通電話。”
“什么電話?”
“我不知道啊,電話號碼不像是正經電話,當時看著躺地上沒氣了的李月月,人都懵了,怎么接的電話我都忘了。”趙曉夢回憶當時的情況,說:“電話接通以后,那人說了些我聽不懂的話,回過神來以后我就掛了電話,趕緊跑了。”
“他說什么了?”
“他說讓我放心,他會處理好,我從現在起是無辜的,讓我不要跟任何人說,忘掉今晚的事。”
趙曉夢唯唯諾諾:“我當時害怕極了,還以為是誰看到了我殺人想威脅我……我真的不認識他,你們要相信我。”
杜宇緊皺眉頭,按照尸檢報告來說,對方都心甘情愿為趙曉夢頂罪,不想讓警察查到她行兇了,怎么會不認識呢?
而且他總覺得趙曉夢這套說辭,自己在哪聽到過。
在一旁旁聽的許意卿則臉色驟變。
他知道這句話在哪聽過。
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也正是這句話,讓他堅定了參與殺害自己弟弟案件的另有其人。
許意卿看向杜宇:“當時審訊殺死我弟弟兇手的時候,問他怎么碎尸的手法,你還記得他當時怎么說的嗎?”
杜宇回憶著10.25重大碎尸案的案綜筆錄,“他當時好像說的是,碎尸的不是他,有人告訴他把尸體埋在某個地方,忘掉這件事。而且他跟那個人壓根不認識……簡直就是拿重案組當三歲小孩。”
因為最后證據不足以支撐嫌疑人的口供,實在是查不到有另外的人參與,重案組認定兇手在證據面前認定自己沒法狡辯殺人事實,就想洗脫自己碎尸的罪名,爭取減刑。
碎尸案鬧得人心惶惶,迫于輿論壓力,上頭決定結案。
但許意卿始終認為,那個兇手有殺人的膽子,沒有把尸體切成兩千多塊碎肉的技術和強大心理,所以是認同他的狡辯的。
只是苦于案子已經結了,而且也沒有證據。
可如今李月月碎尸案,證據顯示真有這么一個神秘的人,在根本不認識的情況下,給殺了人和企圖殺人的犯人們收拾殘局。
許意卿神情嚴肅,問杜宇:“你們一直都說沒證據,覺得我是還沒有從我弟弟的死當中走出來……現在她的口供,算不算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