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桃月時節，太陽高照，天氣溫和，陽光洋洋灑灑，灑落在人間，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

而昭國的丞相府，府內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象。

屋里氣氛低壓，一女子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身形消瘦，仿佛站遠些只能看見一床平坦鋪著的被褥，而不見人。

床上躺著的女子正是丞相府嫡女——姜挽離，也是幺女，上頭有兩個嫡親的哥哥，卻獨獨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

三日前，在榮安王府的荷花池邊失足，意外落水。

周太醫把完脈，忍不住直搖頭，“丞相大人，姜小姐怕是……不行了?！?

長嘆了一口氣，頗為惋惜無奈道，“救上來的時候太晚了，又是開春化雪，冰涼刺骨，已是無力回天了。”

“只怕……”

“唉……”

周太醫無力地搖了搖頭，攤了攤手：“恕我醫術不精，實難醫救啊。”

姜旭頹然點頭，拱手致謝，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抬手召來門口的小廝，讓人好生將太醫送出府外。

姜旭，昭國的丞相，歷經三朝，朝堂上的風波他什么沒見過，那些爾虞我詐他又何曾怕過。政見不一時，面對文武百官眾口不一的謾罵他也依舊是面不改色。

何等的風光，如今白發并生，憔悴不堪。

面對躺在床上，半只腳都踏進鬼門關的小女兒，卻無可奈何又無能為力。

這是姜挽離落水的第三天，這三天來，請了多少郎中、大夫，甚至宮里的太醫都無能為力，這套說辭聽了不下百遍。

姜旭眼中泛淚，神色痛苦，卻見端坐在床邊神情麻木的妻子柳玉柔，緊緊地握著姜挽離的手，就這樣呆呆地望著床上的人，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看著妻子從剛開始的撕心裂肺的痛哭中到現在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在姜挽離的床邊，已經三天了。

任誰勸也沒用，好不容易餓昏了過去，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守在姜挽離的床邊。

一襲月白色衣袍的年輕男子，神色悲戚，眼眶泛紅，半蹲在柳玉柔身側，柔聲安慰勸道：“母親，您也該保重自己的身體啊，阿離醒來，看見該有多難過啊?！?

一旁的女子帶著哭腔接話道：“是啊，母親，您好歹顧著自己的身子骨，您這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身子如何受得了啊。”

可柳玉柔依舊置若罔聞，她的眼里仍只有床上的那人。

開口年輕的男子，是姜旭的長子，姜挽離的大哥，姜子珝。而后接話的是姜子珝的妻子，楊若嬋。

楊若嬋忍不住掩面哭泣，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和端坐在床邊的柳玉柔，她既心疼也惋惜。

明明前幾日還活蹦亂跳、同她有說有笑明媚的少女，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姜子珝站起身來，摟著自己的妻子，無聲地安撫著她。

楊若嬋趴在姜子珝的懷里，忍不住地低聲哭泣。

一時間，整個房間籠罩著沉重的悲傷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姜旭深深地呼了一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自己的妻子走去。

若是知道那日去榮安王府會是這個結果，他是怎么都不能放她出門。

此刻，他恨不得那日落水的人是他。

窗外，枝頭長滿嫩葉，風吹動樹梢，已有新春的景象。

院落，一襲琉璃黃綢緞的華服少年獨自倚靠在樹旁，不知何時飄落的嫩葉落在他的肩頭。

高高的馬尾束起，毫不在意的神情，卻時時觀察著屋內的動向。額前的碎發，卻怎么也掩蓋不了眼神里地悲傷。

他不知在窗外站了多久，卻獨獨不敢踏進這道門。

而這人正是姜旭的次子，姜子珝的弟弟，也是姜挽離的二哥，姜子辭。

遠遠望著屋內，姜旭來到妻子的身邊，拉過她一旁的手，握在手里，無聲地安撫著，望著床上的小女兒，眼底的痛苦和悲傷都要溢出來了。

這是她落水的第三日，這三天來，她的氣息也一天比一天弱。

其實，姜旭比誰都清楚明白自己的女兒情形如何，只是……他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或許，也就這幾日了……

少女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躺在床上。

不經意間，少女指尖輕微地動了動了。

突然，柳玉柔如大夢初醒般，激動地大喊一聲，眼里滿是抑制不住的淚花：“老頭子，我們離兒手指是不是動了動?！?

姜旭死死地盯著床上的人，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聞聲，一旁的姜子珝立馬湊上前，楊若嬋也止住了哭聲，圍在床邊。

這一動靜，驚動了窗外的人，姜子辭連忙一個翻身進窗。

不一會兒，就到床邊。

在幾人的灼熱目光下，姜挽離的手指果然不出眾望地又動了動。

眾人一驚。

沈慕和只覺得頭巨痛，耳旁傳來有幾個人的說話聲，什么離兒？沉重的眼皮，緩緩的睜開。

一睜眼就看到有四五張臉圍在她眼前???

她腦海浮現了一團問號?

一頭霧水?

這是哪？眼前的人是誰？我沒死？

沉重的眼皮又在打架，沈慕和撐不住，掙扎了一會，眼皮又重新閉上。

頓時，周圍人大驚失色。

“離兒，離兒，快醒醒……”柳玉柔眼淚忍不住直流。

連一向面不改色的姜旭也失了穩重，臉色也唰地一下慘白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姜旭臉上有些許地絕望：“快，快，快來人，去把周太醫請回來?！?

“是?！?

門外的小廝連忙應了一聲。

姜子辭神色沉重，忍不住地催促喊道：“快點！”

小廝急匆匆，拔腿往外跑。

不一會兒……

周太醫前腳沒走多久，后腳就又被請回來了。

周太醫把了把脈，微微皺眉，有些詫異。

奇怪，剛剛脈象明明已經很薄弱了，現下卻如正常人一般平穩。

行醫二十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情況，難不成是剛才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還是自己學藝不精？

真是怪了。

見周太醫皺眉，眾人心一懸。

姜子珝臉色擔憂問道：“周太醫，我家小妹情況如何？”

周太醫收回手，只平靜道：“姜小姐，氣象平穩，并無大礙，只需靜心調養幾日就可恢復正常?！?

“周太醫，你是說的可是真的？我女兒真的沒事了嗎？”柳玉柔又驚又喜連忙問道。

周太醫點了點頭，叮囑了幾句。盯著躺在床上的人看了許久，遂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

一旁的侍女們低頭垂目，有一人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神情。

在得到周太醫連連確認下，保證姜挽離無事后。

眾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姜旭連連道謝，親自送人出了府。

他們不知道的是，身體里早已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