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響起腳步聲。

趙凈連忙拿起紙張，點燃后扔進盆里，這才打開門。

趙常抱著一堆被褥，正從門口經過，見到趙凈出來，道：“公子，你要被褥嗎？天氣涼了。”

趙凈抬頭看了看天，道：“馬上十二月了，給我加一床吧。”

“我這就去。”趙常放下被褥，就要掉頭。

趙凈道：“等等。”

趙常回頭，一如往常的等待吩咐模樣。

趙凈笑了笑，道：“你現在多少也是個官了，府里的事，交給七叔安排，不用你忙內忙外的。”

趙常面色猶豫，似舍不得，還是道：“知道了公子。”

趙凈從懷里掏出瞿式耜給他寫的紙條，道：“你找機會，去一趟瞿府，將這些銀子帶出來。”

趙常接過來，看的有些懵，道：“公子，這是，瞿式耜給的？”

趙凈點點頭，旋即走近低聲道：“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些銀子，你有什么辦法洗干凈嗎？”

趙常頓了一會兒才理解意思，道：“公子，主翁過幾天就要上任戶部右侍郎，交給主翁不就行了？”

趙凈道：“不能讓老爹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最好明天，我要用。”

“七萬兩？”

趙常道：“公子，七萬兩銀子想要光明正大的花，一時半會兒肯定不行。”

“一萬兩！”趙凈道：“最低一萬兩。”

趙常想了一會兒，道：“公子，要是其他人，找些人去幾個賭場，假模假樣的來來回回七八次能行，但你是官身，一下子用幾萬兩銀……”

“這主意不錯，”

趙凈雙眼發亮，道：“沒想到你這賭錢還賭出了個好辦法。這樣，你連夜去辦，然后存到錢鋪，再找個低調嘴嚴的人，寫個捐納書什么的。”

“捐納？”

趙常一臉不解，還是道：“好，我這就去辦。”

趙凈目送著他的背影，心里像是去除一塊心病，輕松不少。

……

第二天一大早，趙凈早飯都沒吃，急匆匆來到了兵部對面的酒樓。

滿桂明顯等了不少時間，一見到趙凈，頓時滿臉熱情，親自迎上去，抱拳道：“趙小兄弟，我都知道了，這次是多虧你！”

趙凈一怔，道：“滿總兵，什么多虧我？”

“來來來，”

滿桂拉著他坐下，道：“我都聽說了，是你在吏科讓人送去內閣的，這么快能下來，全是你的功勞。”

趙凈連連擺手，道：“滿總兵誤會，誤會。我只是讓人送過去而已，這么快下來，是因為大同事務緊急，內閣才頒布命令，并非是我的功勞。”

滿桂坐在他對面，給他倒酒，道：“趙兄弟，不要謙遜，我還不知道朝廷嗎？再大的事，拖個十天半月都算好的，一年半載我都見過。來來來，今天滿桂認下你這個兄弟，你要是認我這個大哥，就滿飲此杯！”

趙凈哪敢居功，道：“這個大哥我認，但這個功勞，我真的不敢。”

滿桂是豪爽之人，直接道：“滿飲此杯再說話！”

趙凈苦笑一聲，只好端起酒杯，道：“我敬滿大哥！”

滿桂一飲而盡，見趙凈同樣干脆，更加開懷，道：“趙兄弟爽快，好事成雙，再來一杯！”

趙凈一把搶過酒壺，道：“我來我來。”

滿桂猝不及防，倒也沒有繼續客套，等趙凈倒好后，拿起酒杯，道：“滿飲！”

趙凈二話不說，一仰頭，順著喉嚨就下去了。

滿桂笑容更多，連忙再次倒酒，道：“人生三大喜，再來一杯！”

趙凈眉頭一挑，仿佛想起了當年酒桌上的應酬往事，神情略有不自然。

“喝！”滿桂再次端起酒杯。

趙凈笑著道：“請！”

兩人喝完，滿桂再次拿起酒壺，道：“俗話說四四如意……”

趙凈連忙按下他的手，道：“滿大哥，我待會兒還得進宮，不能喝太多。”

滿桂一頓，意猶未盡，一臉可惜的道：“我今日就要啟程，不能與趙兄弟喝盡興，來日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聚。”

趙凈想著滿桂好像是戰死在明年，不動聲色的道：“滿大哥，這次去大同，兵部給了哪些？”

滿桂搖頭，道：“說是年后補給我，讓我盡快去大同，整訓全鎮。”

大同鎮去年因為插部侵入長城，時任大同總兵以及巡撫等人全數被下獄問罪，現在大同亂做一團，時不時有兵變發生。

趙凈料到了，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推過去，道：“這是一些感念滿大哥抗擊建虜功績的鄉紳湊的，希望能幫上滿大哥一些忙。”

滿桂一怔，伸手打開信封，從里面抽出來一看，居然是京城有名的幾家錢鋪的兌票。

一萬五千兩！

滿桂臉色驟變，猛的塞回去，抬頭看著趙凈，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記得，袁崇煥擔任薊遼督師，帶過去的，也不過才三千兩銀子！

‘還說命令下來這么快與你無關……’

滿桂神情逐漸平靜，伸著頭，低聲道：“趙兄弟是要我做些什么事？”

趙凈愣了下，旋即連連搖頭，道：“滿大哥切莫誤會，這些都是鄉紳的捐納，是助滿大哥整頓大同軍備，抵御蒙古侵擾的。”

滿桂看著趙凈，一臉的‘沒事，我懂，你說’的表情。

一萬五千兩，誰會這么白給？

在滿桂看來，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能答應。

在遼東，從上到下都面臨巨大的壓力，一個是建虜，另一個就是錢糧。

朝廷拖欠不說，時不時還有各種克扣、貪污，讓他們領兵的將領痛苦萬分。

為此，他們想盡辦法自行籌措，求爺爺告奶奶，一年到頭也求不來萬兒八千。

趙凈面色微正，道：“確實有件事情，需要滿大哥幫忙。”

“你說！”滿桂抬頭挺胸，沉聲道。

沖著這一萬五千兩，只要不是造反，滿桂估計他都能答應。

趙凈雙眼微瞇，道：“練一支精兵出來，一支可以與建虜正面交鋒的精銳之師！”

滿桂看著趙凈，臉上寫滿了疑惑。

他與趙凈才見第二次面，不說趙凈幫他將命令迅速下發，還給他一萬五千兩巨款，只是要他練兵？

換做其他人，滿桂會懷疑是拉攏他，圖謀不軌，但這個趙凈不過是吏科右給事中。

滿桂的大腦袋里，充滿了疑惑。

趙凈卻不管滿桂想什么，道：“我知道不夠，滿大哥放心，我會繼續籌措，到明年中，爭取再給你籌個五萬兩。”

五萬兩！

滿桂雙眼大睜，猛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