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忙拱手道：“岳先生息怒。我兒口不擇言，說話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寧中則也道：“師哥，林少鏢頭只是闡述自己的武學理念，還請不要生氣。”

岳不群冷哼一聲，道：“林少鏢頭，還有什么歪理，盡管說來?！?

林平之拱手道：“小子得罪了，還請岳先生海涵。小子以為，我輩習武，首在護身，次在護道。如果身命不能保存，則道義也無從施行。

“岳先生說過，內功修煉是水磨工夫，久久為功。那在內功修煉有成之前，何不令弟子們把劍法練得高超一些，以保身存命呢？何必把劍法靈巧斥責為速成邪道？其他四岳的劍派不也都重視劍法之精妙嗎？

岳不群還是堅定地道：“我華山派不同，必須分清正邪！”

林平之道：“華山派還沒走出那場劍氣之爭嗎？”

岳不群雙目一瞪，嚴厲地道：“你如何知道此事？”

林平之道：“二十四年前，華山劍氣之爭，二十多位高手隕滅，眾多門人喪命。雖然你們遮掩說是突遭瘟疫，可是，這么多年了，江湖上各大門派都已經知曉是怎么回事了?！?

岳不群道：“你既然知曉我華山有劍氣之爭，又何必拿劍宗的道理來說與我聽？！”

林平之道：“小子以為，華山當年的劍氣之爭，本不應該發生的。練劍、練氣同樣重要，他們根本不構成矛盾。各人稟賦不同，適合練氣的，就多練氣；適合練劍的，就多練劍。因材施教，讓弟子們發揮自己的長處，走他們適合的道路，才是最正確的道路。少林、武當等大派莫不如此?！?

岳不群不語。

林平之見還是說不動他，嘆了口氣道：“岳先生可知華山派分裂成氣宗、劍宗的緣由？”

岳不群道：“與岳肅和蔡子峰兩位祖師有關。他們二人于武學見解上發生分歧，他們之后的華山弟子們也隨之分成兩宗?！?

林平之道：“岳先生可知，岳肅、蔡子峰二人之分歧，與我曾祖遠圖公也有關系。”

岳不群和寧中則都瞪大眼睛盯著林平之，道：“還請林少鏢頭告知我們，是怎么一回事?！?

林平之道：“這需要從一部叫《葵花寶典》的武功說起。”

岳不群奇怪地問：“怎么與魔教的《葵花寶典》有關了？”

“岳先生，岳夫人，請聽小子細細道來?！?

于是林平之簡略地講了起來：“《葵花寶典》乃是一位前朝太監所創的武功，極為精深。后來寶典落入泉州南少林寺紅葉禪師手中，由于寶典中缺少了第一步關竅，他參研許久都沒有練成。

“后來，華山派岳肅、蔡子峰在南少林寺做客，機緣巧合偷看到了這部寶典。匆匆之際，兩人一個看前半部內功，一個看后半部劍招。他們回到華山后一印證，竟然牛頭不對馬嘴。

“由于《葵花寶典》十分兇險，紅葉禪師命渡元禪師上華山勸諭二人不可修習此功。渡元禪師機智絕頂，他從未讀過此寶典，只聽岳蔡二人背出寶典的語句，他就能當場演繹出自己的見解，說給二人聽。后來他還俗，創出了《辟邪劍法》。這位渡元禪師，便是我曾祖父遠圖公。

“但岳蔡二人的分歧仍在。之后不久，魔教十長老進攻華山，五岳劍派與之大戰，岳蔡二人身死，他們二人所筆錄的《葵花寶典》殘本也被魔教搶走。”

林平之沒有講魔教十長老是如何被困死在山洞中的，那畢竟是華山派的絕密。

岳不群和寧中則頭一回聽聞這等秘辛，心中十分震驚。

不一會兒，岳不群臉色卻變得陰晴不定起來。他是個心中有些陰暗的人，便開始懷疑，岳肅、蔡子峰兩位祖師的分歧是否是林遠圖的陰謀。

又一轉念，華山派與林遠圖又有什么矛盾呢？難道是少林寺的陰謀？

想到此處，岳不群眼中露出了些許兇光來。

林平之看到他眼中的神色，道：“莫非岳先生以為岳蔡二人的分歧是我遠圖公的陰謀？”

岳不群被他看出了心思，緊緊盯著林平之道：“未嘗沒有這種可能。”

林平之道：“岳先生如果知道《葵花寶典》第一步的關竅到底是什么，就應該明白，我遠圖公也是此寶典的受害者?！?

岳不群奇道：“受害？林少鏢頭何出此言？”

練成《辟邪劍譜》這樣一門絕世武功，還說受害？

林平之道：“不管是《葵花寶典》還是《辟邪劍譜》，它們第一步的關竅都是一樣的。”

岳不群道：“是什么關竅？”

“自宮！”

岳不群和寧中則頓時愣住了。竟然是這樣的武功？也對，《葵花寶典》畢竟是前朝太監所創。那林遠圖豈不也是……

他們二人把目光轉向了林震南夫婦，見他們都沒有開口否認此事，想必就是真的了。

林震南臉上還顯出一點兒羞恥，這畢竟是祖父的丑事。

林平之坦然道：“紅葉禪師、岳肅、蔡子峰三人都沒有想明白此功的第一步關竅。我曾祖遠圖公是自己參悟出來的。

“《葵花寶典》和《辟邪劍譜》上的武功極其精深，又極其邪門，對人誘惑極大。看過的人，都會忍不住要練它。但要想練成就必需自宮，否則便會走火入魔而死。

“曾祖遠圖公沒能忍耐住這門奇功的誘惑，終究還是把它練了。

“因而我說他老人家也是受害者。他絕沒有害岳蔡二人分裂的陰謀?！?

岳不群道：“林少鏢頭竟然跟我們說此等秘事，岳某相信你了。那林少鏢頭是否覺得此事是少林寺的陰謀呢？”

林平之道：“小子以為不太可能。畢竟，岳蔡二人心中是如何想的，少林寺也無法控制。他們二人如果能夠互相印證，互相理解對方背下的內容，就不會有那么大的分歧了。

“也許，你們華山派內部本身已經發生了分裂，《葵花寶典》的分歧只是個引子。到最后兩大山頭的矛盾無法彌合，不得不以一場比武決斗來解決。”

岳不群問道：“你覺得，當年我華山派內部本身發生了什么分裂？”

林平之道：“小子不知。也許，這場所謂的理念之爭，其實是一場利益之爭?！?

岳不群喝道：“你胡說！”

他是個江湖上的掌門人，知曉江湖門派之間時常發生各種名利之爭；他也知道，門派內部也會有利益和權力的爭奪。

但他就是不敢相信，自家華山派那么慘烈的一場決斗，會是利益之爭。

林平之道：“岳先生，你要面對現實。當年劍氣兩宗矛盾已經尖銳到極致，才會用一場如此慘烈的決斗來解決。

“如今劍宗之人幾乎死絕，氣宗也沒剩下多少人了。若岳先生還要固執于劍宗、氣宗的分別，令華山派不能彌合分歧，重新發展起來，那二十四年前的華山人就白死了！”

岳不群呆住了，臉色變得慘白。

另一邊，寧中則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