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差死了個人，這條消息很快就席卷南集。

生活在南集六街中的普通百姓，聽聞此事后，夜路無人敢走，原本夜市絡繹不絕的人流銳減。

上至三班衙役，巡邏之際都有意識避開南集，特別是之前那班南集夜班衙役，稱病的稱病，告假的告假。

總之就是不愿意巡視六街。

……

衙門偏院主屋內，壯班總差頭歐陽羽坐在首座，一身紅邊黑衣，袖領紋著云紋，衣料材質一看就很精致。

他沉著一張臉，無喜無悲，讓人猜不出這位總差頭的想法。

歐陽羽年歲過三十，身軀魁梧，身形足有一米九，裸露的手掌前后全部是厚厚的老繭，擅使一種名叫鐵掌的硬功。

曾經以一己之力擊斃平治城外聚嘯山賊，用的就是這雙肉掌，雙掌一合，就是一顆大好頭顱被拍爛，也因此功，當上壯班總差。

首座之下，一共八人，對應平治城四集白夜壯班，馮力也在其中，此時垂著眼眸，作思索狀。

作為南集白班的差頭，從理論上來說，夜班出什么事情和他沒有關系，關鍵是真理不在他手上。

“吳文，你先說說，對于此事有何看法？”

歐陽羽發聲，目光看著一個鷹鉤鼻小眼睛，身高一般的中年衙役。

而這人便是吳文，同時是南集夜班差頭，腰斬而死的差役，就是他手下的人。

吳文神情難看，他沒有料到，這件事傳播的會這么快，按照自己的意思，本來是準備強行壓下這事，等時間消磨。

見上頭問到自己，他也無奈，開始回應發言：“對于這件事，當我們發現張用時，這人的血已經快流光了，殺人的手法非常奇怪，切口是一次性斬開的，我想不通什么樣的兵器會造成這種傷害。”

歐陽羽眉頭輕抖，對于吳文的話，似乎很不滿意。

“哈哈！你要笑死我們嗎？”另一個體格壯碩的差頭發笑，指了指吳文，冷冷道：“老大問你什么看法？你扯這么多干什么，趕緊說，到底怎么回事！”

聞言吳文內心騰起火意，看向說話之人——北集夜班林西風。

和他是老對頭，他們兩個曾經是一個師父教出來，后來因為一些事情分道揚鑣，甚至結仇。

他很想反駁這家伙，可在看到歐陽羽那無表情的臉時，又強行壓了下去。

看情況總差頭認真了，不能再隨便糊弄。

想了想，他低聲道：“死的是正式衙役，會一手快刀，實力不弱，死的時候同行說，是因為看到一個落單的小娘子，獨自過去了，殺人痕跡疑似是--武者！”

“武者？”

發難的林西風皺了眉頭，事情大條了，大燕高祖立國之際就廢了江湖，只留不問世事的宗門。

武者這個古詞，得追溯到七百年前，民間禁武，可不是說說，就算平治城內所謂幫派，即便是幫主這級別的，也不過是閹割后的武者。

在大燕習得真正武學，途徑不多。一是古老大族家傳，二是武舉當舉人，會給予功法，三就是加入直屬皇帝管轄的夜衣衛，第四就是參軍，軍中有名號的大將，最低都是武者之上。

歐陽羽瞇起眼睛，仔細的看了看吳文。

即使是他歐陽羽，也不能被稱為武者，若是平治城中真的出現武者，確定好后，是得上報的。

“吳文，給你人手，三班都配合你，一日之內完成這事，能否做到？”

吳文頭皮直接炸了，他這小胳膊小腿，去調查疑似武者的家伙，純純送死啊！

林西風看著老對頭的表情，心中發笑，不等他暗爽，歐陽羽接下來的話讓他也呼吸一緩。

“衙門死人，我都不知道，城中百姓就知道了，這事問題很大，林西風，你負責查這事。”

林西風表情一變，凝重點頭，立馬回道：“是，總差大人，我立馬去調查！”

“一日太少了，總差大人。”吳文苦著臉，有經驗對付武者的是夜衣衛，他一個衙門的衙役，有屁能耐管這事。

“那你想要幾日？”

歐陽羽看著他，壓力隨之而來，吳文被盯的不敢呼吸。

“一月，給我一月時間！我需要指揮全城的正式衙役！”

最終吳文咬牙說出自己的要求，之所以說正式衙役，而不要預備，是他清楚的知道這兩者的區別。

調查武者，用預備衙役，這和讓人去送死有何區別。

“好！”

讓他瞪大眼睛的是，總差直接同意了。

我……

吳文忽然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撂挑子啊！

這衙門又不是他說的算，上面還有縣丞，縣尉，縣令。

再不濟還有總差，三班總差。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遲了，話都說出去了。

歐陽羽起身，對著吳文囑咐道：“我等你的消息，莫要擔憂，等事情落下，我給你請功。”

說罷，他又對余下七人道：“你們以吳文為主，若要幫忙，不可推遲！”

“是！”

余下七人立馬回應。

說完這些，歐陽羽闊步離開主屋，向著縣令所在的地方走去。

……

高宗九年，夏，七月中。

往日練武的楊鵬被班頭馮力安排了任務，暫時去往南集夜班差頭吳文手下任命。

馮力只留了一句話，這句話讓楊鵬心中發寒，那便是。

“若是情況不對，不要猶豫，立馬跑，先躲起來。”

能讓馮力說出這話，足以說明任務之嚴重。

內城，第二大的酒樓中，第三層的大包廂，都被吳文包場，用來請客吃飯。

在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后，他立馬就將其余七人手下的全部人馬借了過來，一共二十三個，外加另外兩班的十來個人。

共計三十多人，皆是手中有些把式的。

楊鵬坐在角落，看著一桌子好酒好菜，再看著包間中間，那里被改造成了一個小臺子，正有三位舞姿卓影的舞女正在跳舞，肌膚半露，勾人心弦。

琴音徐徐，小橋流水，現場一副熱鬧景象。

但這些并不能吸引楊鵬的注意，在來的時候他便注意到這里有兩個熟人。

一個是跟他同姓的楊堅，另一個則是許久未曾見面的好友陳墨。

楊堅能來他理解，畢竟這人身手不弱，可陳墨過來，他就很是疑惑了。

“別看我，我也不想來，我哥把我運作了一下，誰曾想好心辦壞事，這倒霉的事情讓我遇到了。”

陳墨看著好友表情，就知道對方要說什么，當即小聲的附耳和楊鵬解釋了幾句。

陳墨身邊，坐著當初招楊鵬進來的衙役老人，此刻正郁悶著臉，喝著酒。

楊堅則是沉默，就和當初剛剛在南集巡街時一樣。

楊鵬搖頭，還好有三個信的過的人，不然他得考慮怎么混，現在容易多了，四個劃水，那還是比較簡單的。

是的，他從頭到尾想著的都是劃水，而不是沖在前面，這事一看就很危險，沒必要搭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