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浩瀚如海的能量奔涌開始平息，感官中的幻象隨之漸漸消散，拜恩也終于能再次看到確實存在著的現實。

抬頭望去，就連太陽位置都未曾改變。這象征著方才不知穿梭到何許時光后的紛雜景致，在反映至現實的時間后，也僅是剎那而已。

那些片段組合在一起顯得抽象凌亂，可在災厄中為了黎明蒼生慨然赴死的身影，與至死之時，依舊誠摯決然的圣言仍然歷歷在目、動人心弦。

若假設天照所說一切屬實，那剛剛目睹的一切應為此地未來確定發生之事。

這意味著，無論拜恩如何傷感痛苦，但他心中都要清楚地明白——無可違逆，即是星空昭下的命定之理。

的確。按照狐齋宮的性子，若是真到了黑霧遮蔽天空的那一日，她一定還是會將身軀擋在眾生之前。

而后續也正如她所愿，災厄終會退去，而新生降臨。

只是......這真的公平嗎？

“原來，我救下她，也是無用啊。”

就當他茫然無措之際，身后恰時傳來了相當熟悉的冷淡聲音，打斷了他的憂愁思緒。

“她逝去了。”

甚至無需判別音色，能以這種肯定的語氣進行詢問的，拜恩所認識的也只有影一人了。

“啊...沒錯，她最后將部族交給了我，希望我能為他們尋得一方永無爭端的凈土。”

“你答應了。”

“算是。”

紫發武人微微頷首，不經意間目光又柔和些許。

她看向拜恩身前那塊流轉金色耀光的新鮮土壤，緩步走到與他并排的位置，接著把頭低垂，隱于陰影中的神色分外莊重，似在哀悼。

不止是遠去的烈日，還有一切因戰而死的人們。

一時間，頭頂朝陽初現，耳畔清風鳴鳴，山下爭端將歇。拜恩方才所視的諸多不詳之景仿佛被浮世景色的光華遮蔽。

兩人誰也沒有出聲說話，就任憑這一刻寧靜悠悠流淌。

許久之后，影感受到身邊那深不可測的氣息開始起伏不定，輕聲問道：“你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是的。”

“那我們準備啟程吧。”

啟程？啟程去哪？

聽聞此言，拜恩也是為之一怔，沒能跟上她的跳躍思維。

在楞了好久之后，他才回想起影前些日子的承諾。

——原來影指的是遠在清籟島的緋木村。

“你，不想知道我收回了什么能力嗎？”

面對他的疑惑，影歪著頭沉思了一會，反問道：“我們的盟約之后如何？”

拜恩轉頭看向身邊人，一字一句地鄭重回道：“有我一息尚存，就不會出爾反爾。”

一月多的赫赫戰功、不舍晝夜的辛勤工作，以及......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引落星辰，這些足以成為交換信任與友誼的籌碼。

同時，無論何時都不失卻崇高純潔的靈魂最是難能可貴。

“呵...那就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

那張近在咫尺的無暇容顏上第一次綻放出了笑容，比世間的一切美景更加令人迷醉。

拜恩的視線也有些癡了，直到影轉瞬即逝地恢復成那副無念的冰冷模樣，他才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隨即就臉色微紅地別過頭去。

——這份巨大的反差險些讓他澄如明鏡的心滋生不應有的雜念。

可單單是感受到這份難能可貴的信任，就讓拜恩一時心血上涌，有一瞬無比渴求想要知曉影的未來命途，但滋長于心中的強烈不安最終令他放棄了這個冒失的想法。

畢竟無人知道，即便僅僅是窺探的話，是否也會產生無可承擔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