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沒有一絲云，頭頂上一輪烈日，沒有一點風兒，一切樹木無精打采、懶洋洋的站在那里，沒有一點生氣。

而青青小河里卻是歡笑綿綿流長，幾個幾歲大的孩童扎身在河里，一會兒打水仗，一會兒漂石頭，一會兒游泳比賽，玩得十分開心。

莫小語走進小溪林，在河邊挑了一個位置坐下來，耳邊傳來了一個俏皮的聲音。

“姐，你居然偷看男娃們洗澡。”

她轉頭一看，只見莫小和用一片大葉子遮住下半身，忍不住打趣，“難得你也如此講究。”

“畢竟長大了嘛，怎么也是小小男子漢了。”莫小和挨著小語坐下來。

“哎喲，還小男子漢哪，你爹喊你干活時，咋比泥鰍還溜得順，跑得比千里馬還快。”小語看見小和的后背上起了皮，溫柔地問，“疼不疼？”

“小意思，我爹抽我時是真疼。”小和聳了聳肩，轉而問，“姐，中考怎么樣？”

“還行。”小語有力地回答。

“那必上一中了。你就大我三歲，轉眼上高中了，我還是小學生。”小和興致低沉地搖頭，“和你做朋友太受打擊了。”

“你把心思用在學習上，肯定比姐厲害。”小語將手搭在小和的肩上，“你要不要試試？”

“讀書靠天賦的，我大概是沒這東西。”小和邊說邊撿起石頭往水里扔去。

“你打敗不了他？不試試怎么知道？”小語繼續鼓動，“姐以前什么樣兒，她都可以做到，你為何不可以？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把這個敵人踩在腳下。”

“一天兩天可以，時間久了，肯定不行。”小和垂下眸子說。

“堅持很難，也不是不能克服，堅持下來才更有意義。”小語抬頭望著天空，“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們一起出去看看怎么樣？”

“嗯，我也……”

“小語也出來遛彎兒了。”莫老娘是聲先到，后才有拐杖聲不緊不慢地傳來。

小語轉過頭去，舉手打招呼：“老娘奶奶好啊！您怎么來這兒了？”

“家里熱的慌，這里多涼快。”說完莫老娘拿拐杖刺破了小和手里的大葉子，“不都穿著小褲子，還遮個啥。”

“管你屁事！”小和捂住下面，瞪了莫老娘一眼，對小語說，“姐，游泳去了，回頭找姐要打敗敵人的秘方。”

“去吧。”

“我還不愛說你了。”見小和跑走了，莫老娘收起尖嘴來，丈量了一下空中的太陽，“今年多大了呀？”

“年底就滿13歲了。奶奶有70好幾吧？身體還如此硬朗，肯定長命百歲。”小語仔細看了一下她，這個經常被人提起的老人還真是充滿了一身硬氣。

“這小嘴兒真甜。”莫老娘豎起大拇指，“聽你媽說你都快上高中了，以后肯定能上大學，咱村也多出來幾個大學生，給村里人爭光。”

小語低下頭來笑了笑。

“等你有了好前程，父母也能跟著你享福。”莫老娘說話的時候配上手勢和表情，看上去可愛極了。

小語抬頭看向天空，空中的烈陽讓她堅強獨立，她確實是為了脫離貧窮的日子，才從那個調皮搗蛋王中覺悟過來。

她想起了剛上學的那會兒：

“老莫，作為一名老師，你太不合格了。動不動罵學生是豬頭，拿鞭子打學生。學生不懂，不可以多教兩遍嗎？”

“莫小語，叫你們黑子來。”老莫將書扔在講臺上，“你們可知道，在那熱氣騰騰的太陽下，站著蹲著的是什么人？那是你們的父母親，你們的爺爺奶奶。

自古以來，農民是最可憐、最弱勢的一個群體，干著最辛苦的工作，拿著最微薄的收入。

他們辛辛苦苦賺錢供你們讀書，是為了給你們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讓你們擺脫種田的命運……”

老莫這一番深惡痛絕的教導，對于這些只有6、7歲大的孩童來說，可能并沒有什么用。

真正讓她那一顆頑固不化的心回到正軌的，不是烈陽，不是那些教導，而是身邊一個又一個輟學回家的女伙伴，她才知女子讀書的機會從來都是不易。

莫老娘還在說她們那個辛苦年代的故事，小語默默地聽著。

她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力爭上游、有膽識有魄力及敢為人先的人，而不是一個多愁善感和瞻前顧后的人。

-

農忙開始了，稻田即是一片忙碌盛況。

這天還沒亮，小語一家人就匆忙下田干活，這是一天當中最涼爽的時候。

漸漸的，東邊的天空起了紅暈，太陽剛一出頭，地上就開始在著火。

隔壁稻田有了交談。

“你家的稻谷真好。”

“好個球球，全是空殼，產能低。種田只夠這張嘴巴，掙錢還得上城市。不是怕家里的孩子學壞，我也上城市打工了。”

“不都是為了兒女，將來你小孩有了出息，還怕沒有好日子過。”

這樣的思想在鄉下遍地都是，老一輩人辛苦了大半輩子，自己沒什么文化，只好將希望放在子女的身上。

父母之愿遺傳給下一代的，也許是世世代代遺留下來的傳統。

清晨一過，太陽越來越大，風兒也少得可憐。

莫小天站起來喘氣，拭去臉上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子，這遠遠還不解熱，非得將頭上的草帽摘下扇一扇風才行。

小天是小語的哥哥，今年16歲，即將高三，勤奮好學，成績優異、性格剛強、人品爆棚，長得高高壯壯，是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小子。

小語站起來緩氣，看著前面的稻田還有這么多有點沮喪，“哥，太沒勁了，來個割稻子比賽？”

“來啊，公平起見，我比你大，我多分一點。”小天應戰。

“你說的，輸了不準耍賴。”小語也不爭辯，心里還樂滋滋地動手分任務。

“你輸定了。”小天有勁地說。

“笑到最后，才是贏家。”小語的氣勢也不讓寸步。

小天笑了笑，低頭干活。

分了任務后，小語的勁兒足了，心想一定要比哥哥割得快，而且割得多。她不喜賭，卻喜歡用競爭來催自己前進。事實證明，帶著目標的干活，讓人更有沖勁。

小天心想比小妹的動作快，又大于她的體力，為了不給她造成壓力，便時不時偷懶一下。

等他站起來要宣布自己勝利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要輸了。

“哈哈，怎么樣啊？”小語露出得意的臉龐，見兄長要解釋，搶先說，“我故意留出幾排，誤導你。”

“小妹了不起。”小天豎起大拇指稱贊。

“別小看我。”小語得意的笑了，“要在打戰時期，沒有得到探實的情報，擅自根據主觀推測行動，這戰爭可就輸了。”

“就你思想滿天飛，還打戰去了。”

兩兄妹常常因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暢聊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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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小天就快補課了，要想個辦法讓他去補課。”這是母親的聲音。

“小語即將上高中，學費年年在漲，我也出去打工吧。”

“出去做什么？”

“還在想，先睡吧，年后再說。”

“我也和你一同出去。”

“咱媽身體這般不好，還有兩孩子正處關鍵時期，你哪里走得了。快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干活。”

小語剛好從二樓下來，聽到了父母這段疲乏無力的對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般難受。

晚上她失眠了。

次日，在前往稻田的路上，小語在心底嘆氣，不知如何說出自己的想法。

但一想到父母昨晚的交談，小語沖到小天的前面，“哥，你說讀書真的能有出路嗎？”

“那肯定，像我們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唯有讀書才是最容易的出路。”小天說。

“不見得……”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小語的聲音小得可憐。

小天停下腳步，嚴肅地問：“讀書都沒用，做什么有用？”

小語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外面打工掙錢就挺好的。”

“讀書就這么幾年，將來掙錢的日子多去了。不吃學習的苦，就得吃生活上的苦。當農民不累？天沒亮就到田里，日上三竿才回家吃早飯，天天風吹日曬的，收入也低得可憐。”小天說話十分嚴肅，跟他平時的樣兒相差很大。

“外婆的身體不好，姨媽又拿不出錢來，醫藥費只靠著爸媽，種田的收入哪夠開銷我們兩個一起讀書。”小語難過地低垂著頭。

小妹所說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打著小天，父母之所以拼了命也供他們讀書，是希望他們不走農民之路。只是他一介學生，除了認真學習，對父母唯一的幫助就是多做事，交給他們一張好的成績單。

“若只能供一個人讀書，理應我不讀書，你掙得了幾個錢。”小天松口了。

“你成績比我好，又比我聰明，你讀書比我有用。”小語開始說出自己的考慮。

小天跨大步伐走路，“再熬一年，哥考上大學就不怕了，大學有助學金和獎學金。課程也不多，做幾份家教，學費和生活費就解決了，還能支助你。記住，好好讀書才是給父母最大的安慰與報答。”

小語仿佛覺得眼前明亮了，哥哥就是她的陽光，在她打退堂鼓時，在她鉆牛角尖時，幾句話就能讓她豁然開朗。

小天握起拳頭，“也許身邊發生太多這樣的事，不管怎樣，這是他們的選擇，我們也可以這么想，但絕對不能這么做。再苦的日子，只要堅持不懈，總會熬過去的。相信哥哥，我們的前程一定會是光明的。”

小語信服地點頭，“哥，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要化壓力為動力。”

“要記住，辦法比困難多。”

一路走著，一路聊著，小語對兄長是越來越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