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怎么回事？”艾利奧特和紅都是滿臉疑惑，而萊迪亞其實也不是特別明白。
于是確認這個封閉的包間不可能恰巧正在被監聽后，奧里向桌上其余三人介紹了雙流鎮的發現和自己的猜想——之所以把萊迪亞也算上，是因為她只知道那些人對向日葵田做了手腳，并不清楚斯倫瑟姆河水里也有異樣的事。
這并非是奧里有意瞞著隊友，只是當時他們已經決定暫且擱置向日葵田相關的事，集中精力優先處理格蕾絲的故事，所以為了避免萊迪亞被不相干的細節擾亂，暫時沒有告知她。
“雖然我們只在雙流鎮發現了那些行蹤詭異的外地人，但有理由相信，產出同種葵花籽的白樹鎮一定也被動過手腳。”
奧里在介紹完已知信息后繼續解釋，“畢竟兩個鎮子的葵花籽除了在最初收購時是互不相關的，后續所有的商業流程都是混在一起作為銀帶城精品葵花籽這個整體出現的。”
“不論背后的人想用這種葵花籽做些什么，一定會確保兩個產地的葵花籽都被納入到他們的計劃。”
“原本我對這奇怪行為毫無頭緒，再加上我……的魔寵在河里發現的河水異常。”奧里差點忘了自己還沒有向艾利奧特他們暴露自己的金龍身份，
“我做過不少猜想試圖把河水和葵花籽聯系在一起，但沒想到，竟然是泡澡加上按摩……”
萊迪亞若有所思地嘗試總結結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搞一種組合才能生效的毒藥或者類似東西，而只接觸其中一個的就不會有什么反應。”
“沒錯。”奧里現在其實也沒有證據，但不論是直覺還是理性邏輯，他都能得出這樣的結論，“葵花籽油是榨取出的油脂，等這一批被動過手腳的向日葵成熟結出葵花籽，他們計劃中的那種混合毒素之一必然會溶解在其中。”
“當在浴場中全身浸泡過河水里那另一種混合毒素后，再用葵花籽油按摩的人就會同時將兩種毒素吸收進體內。”
“但與之相對，只泡了澡或者泡了澡但用的不是這種精品葵花籽油的人都沒機會將這兩種毒素同時吸收。”
“所以在這個計劃下會真正吸收混合毒素的人其實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能消費的起最昂貴浴場且能用精品葵花籽油按摩的人，換句話說，非富即貴。”艾利奧特有些心驚地說，“城里居民日常用水的水井都是地下水，雖說不可避免地會被河水中的毒素少量影響，但總量一定非常少。”
“在城里大量接觸河水的渠道似乎還真的只有浴場這一個，畢竟沒有誰會經常往景觀水池里跳吧。”
“而且精品葵花籽油也遠不是一般人接觸得到的，如果他們能控制葵花籽中毒素的含量，完全可以做到讓吃了少量精品葵花籽的人無法吸收到足夠引起反應的毒素。”
“沒錯，這兩個途徑本身都比較苛刻了，組合生效的設計更是盡可能減少了‘誤傷’，只精準地作用在目標群體身上。”奧里接過話來，繼續說，
“我們無法確定這種組合效果最終會對身體產生何種影響，是潛伏之后的突然爆發？還是潛移默化的長期惡化？但至少，我們都知道那不可能是什么好的影響。”
“試想一下，當商業行會中的各個核心與精英、城市管理體系中的各位高級長官，這些人齊整整地出現了某種相同的問題，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
這回是紅擔憂地給出了自己的設想，“或許城市的日常運轉還能勉強維持，可一旦出現任何意外狀況，整個城市都會如同癱瘓。”
奧里看著桌子上各個菜肴中漸漸冷掉的肉和油脂，感慨地說，“是啊……恐怕這種收獲才能匹配對方頗費功夫的謀劃和行動。”
“所以現在怎么辦？”艾利奧特有些煩躁，“是不是應該先報告上去？”
“我們接過官方委托，所以之前跟負責緊急情報以及應急事務的官員打過交道，他在定期會議上有資格向三位議長匯報。”
“我們可以去找他。”
奧里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后問道，“你覺得那位官員有可能與這次陰謀背后的組織有勾結么？”
艾利奧特搖搖頭，“不太可能。他在這位置上有些年頭了，如果有他做內應，想必早就有簡單些的辦法能達成同樣的效果了。”
“那就好。”奧里點點頭，“你們去找他也可以，但是我們就不一起了。這件事很可能牽扯到有關政治的明爭暗斗，我向來不太喜歡這些。”
他轉頭看向萊迪亞，后者也點了點頭。
“不過我可以寫一封信，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和我們猜想的結果都寫在上面，還會提議讓他們等這一批精品葵花籽收獲之后做實驗來驗證一下。你們帶著我的信去，應該能省下不少功夫。”
“好，你不想去的話這樣也很穩妥。”艾利奧特同意著，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過可能得麻煩你吃完就寫信了，因為我們剩下的時間確實不多……”
“沒關系，我本來就是這么打算的。”
…………
等眾人吃完飯從餐廳趕回旅館且奧里在旅館寫完了那封不具名的線索信后，下午已經過去了一半。
與艾利奧特和紅告別，然后離開旅館，奧里意識到自己與萊迪亞其實也沒有一起行動的理由了。
“所以……你接下來打算向哪游歷？”
“大概是向北吧，繼續雙流鎮之后的計劃，我想去見識一下極地是什么樣子的。”
“你呢，回巢穴去老老實實地睡覺長大？”
“哈，短時間內可能還不會，我有些新的東西想要實驗，預計會花費點時間。”
“說到這個……我可能還需要你再花費一些時間，陪我去一次多勒女士的魔法用品商店。畢竟我自己還不會龍類變形，得趁著戒指還你之前把需要來城市才能做的事都盡量解決掉。”
“你在擔心這個？其實不用的，因為這個戒指我本來就計劃送給你了。”
“送給我？為什么，這戒指真的挺珍貴的。雖然我們一起同行一起調查了很多事，但這畢竟是你爸爸送給你的，我甚至連花錢買過來都沒想過。”
“因為它已經起到了我爸爸希望它起到的作用……”
“其實，我爸讓我帶上這個戒指，是希望我能用它與某個年幼的銀龍建立良好的關系，畢竟銀龍才是你們龍中最愛在類人世界冒險的。”
“我們這些離開家鄉的斑貓人還不知道要在這片大陸上游蕩多久，而你們龍相對于我們來說真的是強大又近乎永恒，我爸身為氏族現任的賢者，給我定下的游歷目標之一，就是為氏族贏得一份友誼——龍的友誼。”
“所以沒錯，戒指我確實是要送給你的，但前提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里奧歌德，在你足夠強大并遇到了困境中的沙金氏族斑貓人時，是否愿意提供一些屆時條件允許的幫助？”
奧里微笑著，“只要不會威脅到我的生命，樂意之至。”
斑貓人也開心地笑了起來，“那就收好那枚戒指吧，這是沙金氏族與你這條奇怪金龍之間的友誼證明。”
“銀龍女士的魔法商店我也不用陪你去了，畢竟你們兩條龍可能有些話也不適合說給外人聽。”
“就在這里說再見吧。”
“不過……雖然理論上來說，不用等你長到多大，我就會老到動都動不了，但我總覺得你是個不太能用常理推論的龍。”
“或許咱們很快就又能見面也說不定呢。”
奧里則自信滿滿，“你的感覺非常準確，而且命運這東西誰又能說的準呢？”
“那就在這說再見吧，祝你的游歷一路順風。”
斑貓人揮揮手，然后轉身向城門的方向走去，也許她打算今晚就去遠眺鎮過夜，以便更早地繼續游歷之旅。
奧里則在揮揮手后走向另一個方向。
…………
「三重基——充滿寶藏的魔法用品商店」
雖然是第二次看見這個招牌了，但是奧里還是好奇這三重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推開門并同時詢問了一聲，“多勒女士，您還沒有打烊吧？”
聲音穿過一片比普通商店更長更寬的商品展架區域，抵達十幾米之后的柜臺——這個房間實際的大小似乎要比外面看上去更大。
“啊，小里奧。”多勒艾琳絲優雅的聲音響起，“當然沒有打烊，快過來吧。”
于是奧里從兩排長長的展柜中走了過去，而廳內其實有著四排展柜。
走近后，他看到老年銀龍變形成的銀發女精靈正專注地坐在柜臺后，閱讀著桌上的一本大部頭書籍，書籍旁還放著一個看不出用途的魔法裝置。
看到少年靠近，多勒女士放下了手中的研究，問道，“是又有什么想買的魔法用品么？”
“嗯……這一次是想先問一問，如果有合適且滿足需求的，那直接買下來也可以。”奧里抖了下挎包里的大錢袋，讓金幣發出嘩啦嘩啦的彼此碰撞聲，“而且這次我確實有金幣可以買。”
多勒女士擺出一臉意外的表情，“哦？小里奧看來是有錢了，可是你還欠你維莉阿姨很多呢，不打算先還清她的債么？”
“呃……還肯定會還，但也不是非要一次就還清嘛。”奧里回憶了下自己的186金幣債務，發現還是暫時忘掉比較好，“只要把必要支出花掉后的所有剩余金幣都還給她，想必維莉阿姨是肯定不會介意的。”
“至于這次想問的……多勒女士，請問您知不知道有什么植物可以稱得上這個世界上生命層次最高的植物？比如能和神掛上什么關系，再不濟也要與大邪魔有關的那種。”
“如果活著的植物實在想不到，那種子也行，只要其生命層次真的有那種高度就可以。”
女精靈把胳膊放到桌子上，用一只手背托住下巴，陷入思考當中，“嗯……這么特殊的需求。”
好一會兒之后，她突然靈光一現般雙眼一亮，“有了！”
“你等下。”她轉身面向柜臺后的墻壁，手上泛起魔法光輝并做出了幾個手勢。
隨即，輕微的嗡嗡魔法聲以及吱嘎機械聲從地下傳來并慢慢上升——那是一個小一些的柜子從房間地下被推了上來。
多勒女士掀開柜子上某一個隔間的黑色玻璃外蓋，從中拿出了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白色混濁晶球。她將這明顯是水晶材質的球體遞給奧里，并頗具自豪地介紹說，
“就算我這家店在這開了幾十年，這東西也絕對算是當之無愧的鎮店之寶之一。”
“別看它質地有些奇怪，但表現形式毫無疑問是植物的形態，現在就是一顆沒發芽的種子。”
“不過呢……如果我的研究沒錯的話，這種子雖然與某個神靈間的關系比神器還要緊密，但拜這所賜，整個物質位面應該都沒有人能讓它萌發了，更別提生長為樹。”
“你拿回去可以隨便怎么嘗試，根本不用擔心破壞了這顆種子。即使是我，想要對它造成點破壞，也必須用上一些讓我肉疼的特殊手段才行，至于你就別想了。”
剛剛介紹完，還不等奧里說些什么，她又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補充說道，
“本來呢，因為我覺得你肯定是沒法讓它有任何變化，所以干脆送你折騰一段時間就好。”
“但之前已經送過你一個錄音晶石了……送一個是例外，送兩個可就是壞了規矩。”
“這樣吧，這東西如果正式拍賣，恐怕賣出成千上萬金幣也不奇怪。但是我只需要意思一下別壞了店里的規矩，所以收你一百金幣算是租給你。”
“等你嘗試過所有方法都毫無反應，沒什么耐心繼續折騰下去后，把這種子還回來，我再把一百金幣退給你。”
多勒女士本以為這種提議已經相當照顧后輩了，沒想到奧里急中生智問出了一個讓她大呼天才的問題，
“那多勒女士，既然您的意思是只能送一個，那我可以現在付給您十金幣算是買下當初那個錄音晶石，然后您把這個送給我么？”
見多識廣的女精靈愣了一下，然后無奈地笑了。
“當然不行，你當我中了弱智術？”
“反正價錢就是這樣，你同意的話就拿走。要我說你不需要思考什么，因為你真的不可能讓這種子有什么反應，這一百金幣你也不會拿不回來。”
對于一般人乃至一般龍來說，多勒女士的話都沒錯，但……
奧里在把這水晶球般的種子捧在手里時就意識到了——這就是自己想要尋找的那種“仙草靈木”。
因為當他悄然間想要對其使用御木訣進行操縱時，御木訣認可了這個目標確實算是植物，但轉瞬間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撼動的阻力。
像是僅憑肉體的力量用杠桿將大山撬動、像是用一根蠟燭的火苗意圖將海水煮沸……
并非完全不可能，但需要的能量或者說代價則遠遠不是單純靠靈力就能滿足的。
它需要的是更強大、更本源、更珍貴到極致的東西——御木訣描述中所提到“時光的代價”。
激動不已的奧里明白自己沒法在價格上撈到更多好處了，于是掏出100枚金幣數好付給了多勒女士，然后不無炫耀地說，“不久之后，我會來邀請您欣賞它茁壯成長的樣子。”
“說大話可不是個好習慣，孩子。”女精靈搖搖頭，隨口說道，
“別說是讓它茁壯成長，只要你能讓它發芽，擺脫這種純球形的種子形態，那我不單不收你這一百金幣，還會倒給你一大筆錢。”
“一言為定！”
奧里帶著燦爛的笑容裝好晶球種子，然后快步離開了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