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夏軍營的一角，與其說是校場，不如說是一片臨時清理出來的廢墟。

三千名所謂的“精銳”，正稀稀拉拉地站在這片塵土飛揚的空地上。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與其說是士兵，不如說是一群剛剛從戰場上撿回條命的難民。

甲胄殘破不全，兵器五花八門，從銹跡斑斑的彎刀到勉強能用的長矛，甚至還有人只提著一根削尖的木棍。

不少人身上纏著骯臟的布條，滲出暗紅的血跡，顯然是傷勢未愈便被強行拉了過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臭、血腥與絕望混合的復雜氣味。

這些士兵的臉上，看不到絲毫屬于精銳的驕傲與戰意，只有麻木、疲憊，以及對未來的茫然和恐懼。

他們低垂著頭，眼神空洞，仿佛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尤里安站在吳憂身側，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的精神力輕易便能感知到這群人心中彌漫的負面情緒，如同沉重的烏云，壓得人喘不過氣。

“先生，這便是恐帝的三千精銳。”尤里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看來，他對我們的誠意，也就僅限于此了。”

吳憂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這支七零八落的隊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仿佛看到的不是一群殘兵敗將，而是一堆尋常的木石。

“意料之中。”他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尤里安耳中。

“若是真給了精銳，我反而覺得不對了。”

迦膩色伽的心思，吳憂看得透徹。

這三千人，既是試探，也是一種變相的消耗。

贏了，功勞是迦膩色伽的。輸了，損失的是庫夏的炮灰，還能順理成章地拿捏自己。

“只是，這樣的隊伍......”尤里安欲言又止。

即便是他，也想不出這群連站都站不穩的士兵，如何能去沖擊勞古斯那樣的悍將所統領的騎兵。

吳憂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兵不在勇，在用。有時候，一群看似無用的棋子，放在對的位置，也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緩步上前，走到隊伍的最前方。

那些士兵感受到有人靠近，遲鈍地抬起頭，麻木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和疑惑。他們不認識眼前這個東方人，但從他身上那股淵渟岳峙的氣度，以及身后那名金發男子隱隱散發的壓迫感，讓他們不敢造次。

“你們，想活下去嗎？”吳憂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士兵的心頭。

死寂。

短暫的死寂之后，人群中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活下去？這對他們而言，是多么奢侈的念頭。

在連日的敗仗和血腥屠戮中，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或者說，已經麻木到忘記了對生的渴望。

“想活，就聽我的。”吳憂沒有給他們太多思考的時間。

“我不管你們之前屬于哪個萬戶，打過多少敗仗，死了多少同袍。從現在起，你們只有一條路——跟著我，打一場勝仗。”

勝仗？

這兩個字對這些庫夏士兵而言，已經太過遙遠。他們互相看了看，從對方眼中看到的，只有懷疑和不信。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

“你們覺得，憑你們這副模樣，不可能贏。”

“但我要告訴你們，戰爭的勝負，從來不只取決于誰的刀更利，誰的甲更厚。”

他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你們做的，很簡單。跟著我的旗幟，沖鋒。不需要你們斬殺多少敵人，不需要你們攻下什么陣地。只需要你們，將勞古斯和他麾下那些自以為是的騎兵，引到我指定的地方。”

“就這么簡單？”人群中，一個聲音沙啞地問道，帶著濃濃的不確定。

“就這么簡單。”吳憂點頭，“當然，沖鋒的路上，會死人。但留在這里，或是逃跑，你們以為就能活下來嗎？”

這誅心之言，讓所有士兵都沉默了。

他們很清楚，作為敗軍之將，作為被恐帝拋棄的棋子，他們的下場早已注定。

“跟著我，或許會死。但不跟著我，你們一定會死得毫無價值。”

“而如果，我們贏了.....”

吳憂微微一笑：“你們不僅能活下來，還能得到你們在庫夏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尊重與復仇。”

這兩個詞像一點火星，驟然點燃了不少士兵眼中殘存的死灰。

他們敗了，敗得很慘，同袍被屠殺，爵位被剝削，這份仇恨，早已深植骨髓。

“我不需要你們的忠誠，我只需要你們的命，去賭這一場。”

“現在，愿意用命來賭的，向前一步。”

片刻的遲疑后，一個衣衫襤褸、獨眼的庫夏老兵，顫巍巍地向前邁出了一步。

他的動作仿佛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但那只獨眼中，卻閃爍著一絲決絕的光芒。

有了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人向前邁出。

他們或許不相信吳憂能帶領他們勝利，但他們相信吳憂最后一句話，他們已經一無所有，除了這條爛命，再沒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用這條命，去博一個復仇的機會，博一個不那么窩囊的死法，值了！

而尤里安則在一旁用著精神力，不斷地煽動著這些士兵內心的情緒

而吳憂這種不加掩飾的利用，反而讓這些早已對花言巧語麻木的士兵，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真實。

很快，三千人中，所有軍士全部邁出了一步，沒有一人退縮。

吳憂向那些站出來的人：“很好。尤里安，給他們分發干糧和水，讓他們吃飽。一個時辰后，我們出發。”

“是，先生。”尤里安應道，隨即開始安排。

吳憂則轉身，目光投向溫達姆城外，格里菲斯大軍營地方向。

勞古斯，月光騎士，是格里菲斯麾下的一員猛將，以騎兵突襲和勇猛著稱。

要取他的首級，倒不算難，靠著大玉陽神功與逆生三重融合后帶來的凌空行走的能力，結合自己的旸谷浴火衣，別說刺殺勞古斯，哪怕是在格里菲斯這支大軍當中殺他個來回也不是什么難事。

但他吳憂，從來不做這種收益率低的事情。

這三千殘兵，在他眼中，并非這三千人他要他們都活著，還得活得好好的。

格里菲斯能搭建自己的舞臺，他吳憂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