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活似一張倒扣的大碗，覆在有水的池子上。

頂部有像是溶洞里鐘乳石的尖刺倒懸下來，只是長度不夠，看上去像是密密叢叢的野獸獠牙。

齊腰高的水面渾濁發灰發綠，被自己扯出來的斷頭蛇掉在里面，沉在水底看不見。

石墻表面青黑，斑駁不平，呈弧形圍著對面一塊高過水面的平臺，一個個僵立的“人”跟隨這面的弧度排開，因著角度的關系，李凡能夠看清他們大張著嘴巴里，正在沉眠的小蛇。

“這次可真是闖人家老巢了......”

李凡心中叫苦，拿出滾燙的石鑒先在水里面降溫，但是胸口已經被燒傷了。

貨郎送的三柱清香有一支被點燃，李凡想了想，并沒有將其熄滅，而是將其插在了腰帶上。

以備無虞。

借著洞中微光，李凡向身邊那人看去，只見他嘴角已經被撐裂開，青紫的血管細細密密向眼角延伸，大睜開的眼眶中盡是眼白。

大著膽子碰了下他露在外面的胳膊，觸手冰冷，不是活人該有的溫度，想來是已經死了。

李凡咽了口唾沫，苦澀腥臭味道讓他直皺眉頭，干嘔了兩聲，然后盡力屏住呼吸，腳步輕輕在水中挪動。

“嘩啦。”

微微響動的聲音讓李凡心頭一凜。

硬著頭皮看向那擠在他人嘴中的蛇臉，發現它并沒怎么動，猩紅信子吐出來，耷拉在外面，緩緩往內收縮。

視線沿著這些“人”繼續走下去，發現他們身上的服飾各色不一。

有如自己一樣身穿粗布麻衣的黔首，也有云紋道袍的仙人，身份地位雖有不同，然而現在卻是無一例外都口含著蛇頭，直挺挺靠墻站著。

李凡又嘗試著挪動了幾步，發現只要動作不太大，那些寄生的妖蛇便不會有什么反應。

緩緩呼出一口氣，他一連試了幾個人的鼻息，發現大部分已經死了，而且肚子格外大，像是身懷六甲的婦人。

想起自己在幻境中吐出來花花綠綠的蟲卵，李凡頓時一陣惡心，暗忖他們這些人難道成了此地蛇妖的子宮？

“嗯....嗯？”

忽然感受到指尖傳來余溫，李凡心中頓時激動起來。

居然還有人活著！

他側了側頭，看向面前這裸露著上身的男人，瞳孔立時緊縮起來。

“李承元......”

此情此景不適合他鄉遇故知的橋段，

“快醒醒！”

或許手臂擺動他身體的幅度太大，李承元嘴中的青蛇受到驚擾，一雙豎瞳登時睜開。

“颯！”

小青蛇迅速伸出半截，張開猩紅大嘴，尖利獠牙在洞中微光反射寒芒。

“噗呲！”

早就準備好的李凡手起刀落，砍柴刀直接削去蛇頭，掉在水中撲通一聲，沒了聲息。

斷掉的半截蛇身向李承元喉嚨深處滑落，李凡剛想著伸手去抓，卻沒曾想失去了卡住上下顎的蛇頭，李承元竟一下子閉上了嘴巴。

“......”

吃不準這些害人的玩意兒留在肚里的后果，李凡先暫且將他拖到了對面的平臺上，池中渾水又黃又綠，看著就惡心，長時間泡在里面肯定不會是好事。

將李承元身體靠墻放好，安排妥當，李凡又返回池子，想著看看還有沒有活人。

沿著剛才李承元站的位置向下，他一連發現了幾個熟人，都是李家小廝，其中還包括曾想對自己出手的那名刀客，無一例外，此刻都已經死了。

輕輕嘆了氣，李凡向著墻角最后一人走去。

“咦？”

李凡微微驚呼，“好漂亮的姑娘！”

只是片刻后，他臉上便又布滿疑惑，這少女跟其他人不一樣，她并沒有口含蛇頭，但直挺貼墻的姿勢卻是標準，身材頗高，非常勻稱，既不纖細也不豐腴。

她俏臉雪白俊美，一雙狹長鳳眼緊閉，眉頭微皺，櫻桃小嘴微張，看上去正在經受極大痛苦。

少女還活著！

李凡左手輕輕捏住她臉頰，觸手間有些滑膩有些微微發燙，食指和拇指撥開嬌嫩雙唇，右手食指伸進少女口中，壓住濕滑的小舌向喉嚨深處看去。

“唔.....”

少女嚶嚀一聲，眉頭皺的更緊。

李凡沒有在她嘴里發現蛇頭，心中疑惑，“難不成藏得很深？”

想到這里，他把腰間正在燃燒的線香銜在嘴上，左手用力撐開少女的上下頜，右手食指向著喉嚨深處探去。

“奇怪......為什么沒有呢？”

苦思不解的李凡正在持之以恒，卻是渾然沒有發現少女雖然雙眼緊閉，但臉上已經生出怒意。

“難不成她也將那些妖蛇吞下去了？”

“麻煩了，得想個法子讓他們兩個吐出來。”

李凡把手從少女嘴里拿出來，然后將她兩只手搭在自己后背，發絲垂落在耳邊瘙癢，綿長吐息吹的他心里一蕩。

“好香啊。”

他身體盡力向前傾，雙手把住少女結實的大腿，腰肢發力，狠狠一挺，然而卻并沒有把她背起來。

“還挺沉。”

李凡默默吐槽一句，這少女沒有想象中輕快，他當即氣運丹田，靈氣灌于雙膝，淡金色光芒在身體浮現，將水面激起一層又一層漣漪。

“嗬！”

隨著口中低呼一聲，李凡終于將少女背起了。

幾十步的距離走的十分艱難，當他背著少女走到平臺旁邊，已經是大汗淋漓，渾身快要虛脫過去。

“哧哧...哧......”

在高臺上走了兩步，李凡察覺身后傳來金屬摩擦地面的聲響，他回頭看去不覺愣了一下。

怪不得少女如此沉重，原來在她背后，有一柄一人高的黑色長劍耷拉在地面上。

每走一步，劍鋒便在堅硬巖石地面劃過一道深深刻痕。

將少女并排著和李承元擺在一起，李凡癱坐在二人身前，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自他煉氣一階以來，呼吸綿長不絕，體力更勝從前，如今日此般狀況委實不多見。

縱使體內蛇毒未清，也不應當這樣，想來這把大劍的重量，匪夷所思。

李凡原地打坐，稍微調息片刻，感覺消散的氣力略微恢復，睜開眼便瞧見躺在地上的那把黑色巨劍。

他蹲起身子，上前抬了下，發現大劍絲毫未動。

于是催動丹田靈力聚于雙手，終于將劍柄掀起了一些，李凡心中微詫，這劍怕不是有上千斤重。

與其說是把劍，不如稱之為一塊重鐵更為合適。

手掌慢慢劃過劍身，發現表面上有凹凸不平的刻紋，李凡凝目看去，只見一行古色古香的小字篆刻其上。

“大劍不鞘，君子無鋒。”

好一把無鞘劍！

然而轉念一想，李凡心中又不免好奇，為何一個少女會使用如此沉重的兵器。

而且劍道向來講究靈巧，這大劍足有一人高，對戰殺敵起來豈不是又笨又重，反倒是成為累贅？

李凡轉頭向那少女看去，然而視線落在李承元旁邊，空無一人，哪里還有那少女的半分身影。

心里頓時咯噔一聲，再要躲開的時候已經晚了。

感受到冰冷的刀鋒貼在脖子上，李凡身體頓時僵住，同時耳邊傳來清冽憤恨的聲音。

“你剛才那般對我.....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