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當賀言從打坐中醒轉之時。

卻發現自己眼前的景象變成了另一幅模樣，原本的枯枝野草全然不見，換成了一副熙熙攘攘的香客人群。

數名寺僧來來回回的穿梭，連那殘破到四處漏風的佛殿也再次變得金碧輝煌起來。

“幻境？什么時候中招的？”

賀言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被施加了某種幻術，不過緊接著又皺起眉。

這破幻的術法自己不會...

“呃，還真沒想到碰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平時的任務獎勵凈挑些五星術法來練了。”

已經站起身的賀言心中有些懊悔，居然遺漏了遭到這種術法的該準備的解決方案。

要不先試試土辦法？

心念一起，賀言隨即祭出斬妖劍，對著自己的大腿就是一剌。

“疼...”

腿上的疼痛瞬間傳遞到他的大腦，也讓賀言明白，這恐怕不是一般的幻境。

同時也發現，自己做了這么大的動作，周圍的寺僧與香客居然毫無反應，就好像看不到自己一般。

“莫非不是幻術，還是將我傳送到了別的時間？”

賀言心中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招。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賀言開始朝佛殿內部走去。

一進入殿內，賀言又發現了許多奇怪之處。

本該供奉的如來金像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目猙獰的修羅。

左手手中拿著一柄造型奇特的法器，似錘似杖。

右手則是提著一個口袋，口袋下方的紅漆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面對如此奇特恐怖的塑像，進殿的香客卻絲毫沒有疑問，反而一個個的虔誠的焚香禱告。

而緊接著，一個身披絢麗袈裟的和尚出現，讓賀言判斷出了這就是幻術。

“居然是他，呵呵...這幻術整個還挺逼真。”

出現的主持赫然是本該前去西天取經的玄奘。

玄奘一出來，周圍的香客瞬間對著他便跪拜起來。

玄奘也不回禮，坦然地接受著香客的跪拜，不過眼睛卻死死的盯著賀言。

“你能看到我？”

玄奘一手拄著法杖，用另外一只手回禮道：“當然。”

而周圍的香客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依然虔誠的跪在地上。

“他們聽不到？”

賀言見周圍的香客沒什么反應，疑惑地問道。

“當然。”

依然是一模一樣的回答。

“那你是？”

“玄奘，你所認識的玄奘。”

“那么......”

“一場幻術，不過好像我和賀施主應該在同一個幻境之中。”

玄奘依然是波瀾不驚的態度。

“既然是幻術，自然是有破解的辦法，不知玄奘大師是否有什么頭緒。”

賀言對兩人為何出現在同一個環境中不感興趣，離開才是迫在眉睫的。

不過他是這么考慮，玄奘卻不是這樣的想法。

“賀施主勿慌，如何離開貧僧已經有些想法。

不過遇到如此一個無人打擾的環境，貧僧也有一些話想和賀施主聊一聊。”

玄奘想和我聊一聊？

聊什么？佛法？

賀言心中不解。

玄奘見賀言一直不回答，于是便接著說道：“賀施主可知我為何要去西行？”

又是這個問題，無非是天庭與西天安排你去。

而你也想通過這一路見聞來認證自己的想法，可這與我又有何干？

玄奘見賀言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貧僧自幼生長在那寺院之中，見過太多的信徒。

他們無一例外，進入寺院焚香，皆因心中有欲。

于是祈禱奢求那受供奉的佛能夠回應滿足他們的愿望。

至于他們是不是真的心懷信仰，貧僧覺得可能并沒有那么重要。

就像這殿內，供奉著什么不重要，是否能滿足他們的愿望，才重要。”

賀言依然是默默聽著，不曾張口。

“而那諸佛，面對眾多的信徒，偶爾挑一兩個滿足一下。

然后就有更多的凡人涌進了寺院，對著他們的金身佛像跪地祈禱。

就好像是水中的游魚，你灑下一些餌料，他們便朝你聚集起來。

希望能獲得更多的食物。

所以這佛，真的是想要讓這世人超脫？還是只是為了獲得這些凡人的香火？”

玄奘停頓，用著帶有期盼的目光看著賀言，想要聽聽他的看法。

賀言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也許，所謂的信仰，不過是為了在世間為自己尋找一份寄托。”

“那諸佛是為了超度眾生，還是為了獲取他們那虛無縹緲的信仰？”

賀言不明白，這玄奘怎么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雖然之前從你和孫悟空的談話中知道了你對那西方諸佛心有不滿，可為何要來問我？

玄奘見賀言再次沉默，于是開口將自己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

“賀施主，雖然悟空你脅迫過你要跟著我一路西行。

可你應該明白，他并沒有用什么強制手段限制過你。

若你就此離去，我們也不會說些什么。

而我還覺得，賀施主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還是有些區別的。

你雖貴為天仙，但依然仍有著一絲凡人的心性，或者說--人性。”

賀言疑惑不解，于是開口問道：“我還有一絲人性？什么意思？”

“賀施主，無論西天諸佛還是道家天庭，我想他們都有一個特點，無生無死。

無生無死讓他們有著太多的時間，可這漫長的時間也讓他們失去了一些東西。”

“失去了什么東西？”

賀言追問。

“初心，以及，失去了以平等的目光去對待這世間。”

初心，平等？

賀言忽然覺得，這兩個詞出現在神佛的身上，有些別扭。

“玄奘大師是什么意思？”

“佛家常言四弘誓愿，地藏王菩薩更是發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可如今呢？世人依然在這凡塵受苦。而那些神佛卻怡然的坐在臺上享受著凡人的香火。

賀施主不覺得，這香火收的太簡單了么？”

“可...”

賀言本想說些什么，可卻被玄奘直視的目光盯著，原本想說的話，也咽了回去。

開始審視起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過他還在猶豫之時，四周原本靜止的香客卻忽然動了起來。

玄奘見狀，嘆了口氣，有一些無力地說道：“賀施主，貧僧今日話多了些。

也亂了些，不過還是希望賀施主能好好想想。

眾生疾苦，而那些遠在天上之人，當初成仙成佛，是為了什么？”

為了什么？

賀言聽了玄奘的話，也沉思起來。

同時，四周的幻境也慢慢消散，眼前玄奘身上的華麗袈裟也變回了尋常的僧衣。

孫悟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妖怪，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