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軒對打傷陳峰一事，心中并無波瀾。

在他看來，那不過是舉手之勞，助其求仁得仁罷了。

至于戒律院事后追查此事，陳軒也一點(diǎn)兒也不擔(dān)憂。

他深知陳峰那傲慢的性格，絕不會向外人透露自己受傷的真正緣由。

很快，陳軒便返回禪心蓮苑。

剛跨過門檻，師父房內(nèi)的劇烈咳嗽聲便如重錘般敲擊在他心上。

他心頭一緊，腳下的步伐加快，幾步并作一步，猛地推開了師父的房門。

屋內(nèi)光線昏暗，燭火搖曳，映照著宮自在蒼白的臉色。

他坐在床邊，右手緊握成拳，虎口處隱約可見一抹干涸的血跡。

“師父！”

陳軒急切地呼喚，快步走到師父身旁，伸手輕輕撫在師父后背，試圖使其緩解痛苦。

宮自在緩緩抬頭，目光中透著一絲疲憊，卻仍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回來了？”

陳軒心中一緊，連忙問道：“師父，早就說您需臥床休息……”

宮自在輕輕擺手，打斷了陳軒的話語，眼神示意自己無礙。

隨后，虛弱開口，“飯在廚房，你先去吃吧?！?

陳軒聽后，心頭更加沉重，低聲回應(yīng)：“師父，我扶您一起去?！?

宮自在微微一笑，“傻小子，你覺得為師會等你回來再吃？為師早已用過，你快些去吃吧?！?

陳軒聞言，默默點(diǎn)頭，小心翼翼地扶師父躺下，這才緩緩?fù)顺龇块g。

來到廚房。

一眼便望見方桌上放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燉牛肉。

燜飯的鍋里，熱乎乎的米飯平平整整，顯然未曾被取食過。

這一切雖在陳軒的預(yù)料之中，但親眼目睹，心中仍涌起一陣酸楚。

他迅速用過晚餐后，端著飯菜再次回到師父房間。

“師父，您起來吃點(diǎn)東西吧？”

陳軒走到床邊，輕聲呼喚。

宮自在掙扎著坐起身，隨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不禁溢出一絲血跡。

陳軒急忙上前，欲伸手擦拭，卻被宮自在用手輕輕擋開。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緩緩倒出一粒丹藥服下，咳嗽這才漸漸平息。

陳軒見狀，心中稍安，將手中的飯菜輕輕放在桌上。

宮自在望向陳軒，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輕聲說道。

“放心，師父無礙。”

言罷，他緩緩起身，移至桌邊坐下，拿起筷子，簡單吃了幾口飯菜。

陳軒一直侍立一旁，待師父放下筷子，他才上前將師父扶回床邊躺下。

但他并未就此離開，而是坐在床邊，靜靜守候。

宮自在見狀，微微皺眉，略帶責(zé)備地說。

“臭小子，為師要歇息了，你坐這兒，我還怎么安睡？”

陳軒微微一笑，“等您老入睡，徒兒再離開也不遲。”

“嘿！你這臭小子……”

宮自在瞪了他一眼，抬手作勢要打。

陳軒不躲不閃，反而湊近，伸出小手一把捉住師父的手掌，認(rèn)真地問道。

“師父，您信得過徒兒嗎？”

宮自在一愣，狐疑地打量了陳軒幾眼，心中大致猜到了幾分，沒好氣地說。

“先扶老夫起來?！?

“是，徒兒遵命。”

陳軒連忙應(yīng)聲，將師父扶起，又細(xì)心地為其在后背墊好枕頭，讓師父靠得更為舒適。

宮自在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

“說吧，想問什么？”

師父的配合，完全超出陳軒想象，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

于是，他緊張地看著師父，小心地開口詢問。

“師父，能否請您告訴徒兒，三十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讓您……大開殺戒？”

宮自在目光復(fù)雜，深深凝視著陳軒，終是長長一嘆。

“哎，罷了，既然你想知道，那老夫便與你說說?！?

他的目光漸漸深邃，仿佛穿越了歲月的長河，回到了那個遙遠(yuǎn)的時代。

“一百多年前，為師正值青春，初入江湖，心中滿是壯志豪情?！?

宮自在緩緩開口，“一日，在東海之濱，我邂逅了一位清冷絕俗、武藝超群的女子，名為慕華濃?！?

突然，他語氣轉(zhuǎn)冷，“還有她的師兄岳滄海?！?

聽到這，陳軒雙眼不禁圓瞪，心中一陣愕然。

不是吧？

師父原來這么早便認(rèn)識了岳滄海。

不過聽這意思，三人之間好像還有著情感瓜葛。

臥槽，師父難道翹了岳滄海的墻角？

不會這么狗血吧？

宮自在發(fā)現(xiàn)陳軒神情變換，狠狠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想啥呢？再胡思亂想，老夫可就不講了?！?

“別別別，徒兒錯了，您繼續(xù)講。”

宮自在斜睨了陳軒一眼，繼續(xù)緩緩道來。

“當(dāng)時，我們?nèi)岁P(guān)系極好，一同結(jié)伴行走江湖。慕華濃每天纏著我彈琴給她聽，而我亦能察覺，岳滄海對他的師妹，有著一份不同尋常的情愫?！?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掃了陳軒一眼，見對方表情并無異樣，這才繼續(xù)往下說。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愈發(fā)感受到岳滄海內(nèi)心的失落與掙扎。為了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情，也為了避免更多的糾葛，我最終選擇了不辭而別?！?

聽到這里，陳軒小聲嘀咕。

“您倒是覺得走的瀟灑，可曾想過我?guī)熌锏母惺?？可考慮過那岳滄海是否早已對您心生怨恨？”

宮自在聞言，臉色一沉，嚴(yán)厲呵斥，“你小子胡說什么？誰是你師娘？”

然而，呵斥過后，他卻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與自責(zé)：“是啊，老夫當(dāng)年確實(shí)做得欠妥……”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離開他們之后，我便在弦歌島定居下來，一心一意鉆研琴道?！?

“那段日子，我沉浸在琴音之中，試圖用琴聲來撫平內(nèi)心的波瀾?！?

“直到五年后的一天，我前往嶺南省訪友，才在偶然間再次遇到了慕華濃?！?

陳軒立即來了精神，好奇問道：“那后來您和師娘在一起了？”

宮自在拿這小子毫無辦法，無奈一嘆，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回答了陳軒的問題。

“嗯，再次遇到她后，我才知道，原來在我離開的第二天，她就四處尋找我的蹤跡，最后獨(dú)自隱居在了嶺南省的忘憂谷?！?

宮自在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之后，我便隨她一同返回了忘憂谷。在那里，我每天撫琴，她則練劍，過得也算自在?！?

陳軒敏銳地捕捉到師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追憶，那是對往昔美好時光的深深懷念。

旋即，他輕聲問道：“那后來呢？”

宮自在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后來，”

他緩緩開口，“岳滄海并未放棄尋找慕華濃，他四處打聽，終于也踏入了忘憂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