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鳳陽城靖親王府內(nèi)。

后院的正房顯得格外寧靜。

陸凝霜端坐于床榻之上，身著淡雅衣裳，面容溫婉。

她低頭輕撫著懷中正瞪大眼睛、好奇張望的女嬰，手指輕觸女嬰柔軟的臉頰，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女嬰的笑聲清脆悅耳，為這靜謐的房間增添了幾分生機(jī)。

陳昭烈站在床邊，目光溫柔地落在陸凝霜與女嬰身上。

他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中滿是寵溺與喜悅。

他輕聲說道：“凝霜，你看她多像你，將來定是個聰慧可人的姑娘。”

陸凝霜聞言，抬頭望向陳昭烈，眼中閃爍著母性的光輝。

“我看她更像王爺多點。”

她停頓了一下，眸中閃過一抹憂色，“我現(xiàn)在只希望她能平安快樂地長大……”

說到一半，她沒有再說下去，又低下頭，繼續(xù)與女嬰嬉戲。

陳昭烈沉默立于一側(cè)，心中五味雜陳。

夫人言語間的憂慮，他豈能不知，那是對數(shù)日前他遭遇襲擊一事的深深掛念。

恰在此時。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腦袋悄悄探入，見雙親皆在，陳軒這才大膽地邁進(jìn)屋內(nèi)，輕輕闔上門扉。

陳昭烈與陸凝霜見兒子歸來，面上頓時綻放出驚喜之色。

陸凝霜連忙招手，“軒兒，怎地這時回來了？快，到娘這兒來。”

陳軒快步至床前行了一禮。

陳昭烈夫婦心中明了兒子歸來的緣由，眼中滿是寬慰。

陸凝霜將懷中女嬰輕輕放下，伸手握住陳軒的手，溫聲道。

“就你一人回來的？”

陳軒搖頭，笑容中帶著幾分稚嫩。

“師父和師姐也來了，此刻正在前廳品茶。”

聞言，陳昭烈忙道：“軒兒，你先在此陪你母親說話，為父去前廳招待他們。”

言罷，他便轉(zhuǎn)身離去。

陸凝霜拉著陳軒坐于身旁，目光細(xì)細(xì)打量著兒子，語氣中帶著欣慰。

“半年未見，我們軒兒不僅個子長了，人也壯實了許多。”

隨后，她指向襁褓中的女嬰：“瞧瞧，這是你妹妹。”

陳軒應(yīng)了一聲，好奇地望向妹妹，小家伙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大眼睛忽閃忽閃，小嘴不時吐著泡泡，模樣甚是可愛。

“妹妹和母親一樣好看。”

聽到兒子的話語，陸凝霜嘴角泛起溫柔的笑容。

“你這孩子，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來，跟娘說說，這大半年你在外面是怎么過的？”

陳軒點了點頭，開始細(xì)致地敘述起自己這大半年的經(jīng)歷。

盡管陳昭烈歸來時，已將這些點點滴滴詳盡地向陸凝霜轉(zhuǎn)述了一遍。

但此刻親耳從兒子口中聽到，她的感受卻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母親對兒子無盡的疼愛與掛念。

此刻，陸凝霜的眼神愈發(fā)溫柔，她不時地點頭，無聲回應(yīng)著兒子的每一個故事。

待講述完畢，她輕輕拍了拍陳軒的手背，眼神中滿是鼓勵與欣慰。

“我們軒兒就是長大了，娘真為你感到驕傲。”

隨后，陳軒與母親交談了幾句家常，便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正房，盡量不發(fā)出聲響，以免打擾到母親的休憩。

……

前廳內(nèi)。

陳昭烈正陪著宮自在與蕭月璃談笑風(fēng)生，氣氛十分融洽。

陳軒來后，四人便一同入座享用午飯。

餐桌上，他們邊吃邊聊，話題輕松愉快。

飯后，陳昭烈示意仆人引領(lǐng)宮自在與蕭月璃前往別院休息。

而他則帶著陳軒，徑直走向書房。

書房內(nèi)，父子兩人相對而坐，氣氛變得嚴(yán)肅起來。

陳昭烈目光深邃，直接開門見山：“有什么想問的就問吧。”

陳軒微微點頭，問道：“父王，您覺得這次是誰對您下手？”

“這幾日，為父也仔細(xì)想過。”

陳昭烈沉聲道，“太子與譽(yù)王，他們都沒有對為父出手的絕對動機(jī)。至于其他人，為父還一時想不到。”

陳軒聞言，心知父王之意與自己暗合，遂不再遮掩，直言不諱。

“父王，您對三皇子真無半點疑慮？”

陳昭烈擺了擺手，語氣斬釘截鐵：“三皇子對我下手，毫無理由。”

陳軒心中明白，父王并非沒有懷疑過三皇子，而是出于兩人情感，他不愿意往那個方向去想。

于是，陳軒開始慢慢引導(dǎo)話題。

“父王可否告知，皇祖父膝下共有幾位皇子？”

陳昭烈微蹙眉頭，“十二人。”

陳軒繼續(xù)追問：“除太子外，又有幾位被封為親王？”

陳昭烈眉頭皺得更緊，“僅我與三皇子兩人。”

“孩兒之意，父王或可思量……”

陳軒點到即止。

“你是說……”

陳昭烈似有所悟，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即便如此，也難以斷定是他。”

稍頓，他沉聲斷言：“絕不可能是三皇子。”

“其一，論出身，他遠(yuǎn)高于我。其母乃貴妃，舅父為朝中大將軍，何須忌憚于我？”

“其二，藩王非詔不得進(jìn)京，我一年難得見你皇祖父一面，每次皆是匆匆面談，事畢即返，父子間連頓飯都未嘗共食。我在你皇祖父心中，實乃不受重視之輩。”

“其三，此番我受封親王，亦是沾你之光。”

“最關(guān)鍵者，我們自幼相伴，虞貴妃及三皇子對我多有照拂，且我一直在助他對抗太子，他又豈會因我受封親王而加害于我？”

陳軒輕抬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語氣中帶著一絲探尋。

“倘若，這一切的源頭，是孩兒我呢？”

“這……”

陳昭烈聞言，瞳孔驟縮，一時語塞。

陳軒不待父王回應(yīng)，繼續(xù)說道。

“記得在月滿西樓之前，季公公曾對兒臣有過一番意味深長的教誨，當(dāng)時兒臣未能全然領(lǐng)悟。”

“直到您此次遭遇不測，那些話語才逐漸在我心中清晰起來。”

陳昭烈眉頭緊鎖，追問：“季公公說了什么？？”

陳軒緩緩道出：“他言，朝堂深似海，人心難測，所見之表，往往非真實所在。”

“權(quán)謀交錯間，真相常被迷霧所掩，非親眼所見即為實。”

“世事繁雜，人事紛紜，需撥開表象，用心體悟。”

陳昭烈聽后，雙眼瞪大，身體不由自主緊繃，顯然被這番話深深觸動。

陳軒緊接著發(fā)問，“父王，孩兒再問，對于太子失德，皇祖父難道真的毫不知情？”

陳昭烈搖了搖頭，神色凝重。

“錦衣衛(wèi)耳目遍布朝野，你皇祖父不可能不知。”

陳軒步步緊逼：“既如此，為何皇祖父從未提及廢黜太子之事？”

陳昭烈嘆息道：“太子生母乃皇后，其外祖父更是三朝元老衛(wèi)國公，權(quán)柄深厚。”

“其舅父更是內(nèi)閣重臣。”

“你皇祖父若輕易廢黜太子，恐引發(fā)朝堂劇烈動蕩，局面難以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