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蒙毅遞上的喜報。
蓋因為始皇帝心思全然不在其中。
在經過一段小插曲以后,王的駕攆又恢復了忙碌,唯有竹簡翻動的聲音不間斷的響起。
不間斷的工作一直持續到傍晚,伴隨著幾聲干咳,始皇帝喝了一大口水緩解了身體的困乏和胸口的煩悶,這才停下了宛若機械一般的工作。
緩緩揉了揉眉心,待高度緊張的神情舒展了一些,始皇帝這才轉跪坐為盤坐,伸開雙手舒展筋骨。
等待已久的中車府令趙高終于迎來了他展現自我價值的工作時刻,趕忙讓等候已久的宮女上前,為始皇帝舒緩身體。
始皇帝的工作停止了,但蒙毅的工作卻并沒有停止。
始皇帝在被宮女服侍的過程中,下意識的看著蒙毅處理的奏折。
對于一個工作狂魔而言,哪怕已經停止了工作也會被工作吸引視線。
注視著蒙毅忙忙碌碌的整理,始皇帝目光復又看向一旁堆積的奏折,哪怕他再怎么勤政,也做不到大小事務事必親躬……
事實上,一天能夠處理一半已經算是殊為難得。
始皇帝搖了搖頭閉目養神,良久,這才順手拿過蒙毅早先提起的喜報。
“朕的……第二十四個孩子。”
始皇帝笑了一下打開竹簡。
所謂的喜報并不是由嬴臧的母親羋荷發出,而是由宗室傳遞的消息。
竹簡只是簡單記錄了嬴臧具體的出生日期以及身體情況,順便也就提到了出生的時候握著的兩個黑不溜秋的東西。
另外也順嘴提了一句嬴臧剛剛出生異于常嬰的外貌。
總之既然是喜報,自然是挑好的講,不至于胡編亂造,但也不會刻意打壓抹黑。
“形容俊美……手握奇物?”
始皇帝下意識的揉了揉眉心,他的關注點并不在于自己又多了一個兒子,而在于奏報的內容。
很顯然,嬴臧的出生是不一樣的。
不管是他的外貌也好還是出生時握的奇物也罷。
但是始皇帝信任宗室,當然,同樣也是對自己的自信。
羋荷沒道理能夠影響宗室的奏報,后宮的權利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始皇帝壓縮到了極致。
壓下自己心頭下意識的多疑,始皇帝揉了揉眉心開始關注事情的本身。
“形俊美……”
可能是一個比較好看的孩子?宗室在這一點不會無的放矢,以始皇帝的用人標準,如果這孩子出生相貌不夠出眾,宗室是絕不會多寫這幾個字的。
能寫上來報給自己,那就說明確實在此出眾。
嗯……始皇帝的心情舒緩了一些。
盡管對于羋荷的感情約等于無,盡管第二十四子的出生只來源于自己的一時興起。
但是沒有誰不希望自己生個好看的孩子。
沒什么感情歸沒什么感情,倒也不至于有厭惡,始皇帝向來不喜歡在后宮上浪費太多情緒,羋荷也向來是個小透明。
至于手握奇物而生?
這玩意說稀奇也不稀奇。
前兩年就有一個神童,出生就手握陰陽玉,始皇帝還特意降下了賞賜。
大秦一統天下之后,各地官員紛紛進獻祥瑞,也就是在那一年,始皇帝見了不知道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以及人……
稀奇的東西看得多了其實也就不稀奇了,在經歷了相當多的鬧劇以后始皇帝宣布禁止了各地官員進獻祥瑞。
在經歷了相當多次的失望以后,所謂祥瑞,更多被始皇帝視為一種宣傳工具。
可惜的是,出生自帶的是倆黑不溜秋的丑陋玩意,而且還沒人知道是啥。
若是生來手握美玉五谷之類的,倒還能有些用處。
末了……自然是是關于孩子的命名。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什么時候起名都不妨礙,早的出生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晚的可能等到加冠才會有正式的名字。
但毫無疑問,命名權自然是掌握在始皇帝手中的。
或許是因為嬴臧相對的在二十四個孩子里稍微有那么一些特殊,譬如說長的相當不錯讓宗室老人都強調……
始皇帝難得在忙碌工作了一天以后還愿意為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浪費一些腦細胞。
“夫惟黨人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
始皇帝沒來由想起偶然聽到羋荷唱起的鄉音。
“臧……就叫臧吧!嬴臧!”始皇帝笑了一下。
再怎么說,一個新生命的誕生也勉強算是一個喜事。
當然,這遠不足以打斷始皇帝大巡天下的心思。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始皇帝擺了擺手,蒙毅趕忙接過奏折,將其整理到待發出狀態,而始皇帝則又恢復了閉目養神的模樣。
他已經有二十三個孩子了,如果帶上女兒的話那就更多了……
說實話,有些孩子的名字若讓始皇帝自己說,他甚至都得一怔。
所以說……孩子多其實是沒有求用的,沒一個能擔當大任。
多一個孩子,也就僅僅是簡單的多了一個孩子罷了。
也就僅僅是能夠讓始皇帝在工作之余,稍微舒緩了那么片刻精神。
僅此而已……
始皇帝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他的天下之上。
而另一邊,始皇帝天下微不足道的一處小亭之內。
二人對坐于亭內,一個看起來身材壯碩足有八尺的壯漢站于一側。
“子房當真要去?”
滄海君眼中帶著慎重的審視看著面前的韓國貴裔沉聲開口。
說實話,他是不太相信面前的年輕人真的擁有敢于刺殺始皇帝的膽量的。
秦舞陽敢當街殺人,可真到了始皇帝近前,也依舊畏畏縮縮不敢行事。
天下英雄說是如過江之鯽一般,然而時至今日,為何始皇帝依舊高居大位?
很少有人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為何是虎狼之秦最終奪得了天下。
滄海君不算是一個正統的中原人,他的思想比較簡單。
或許這天下英雄并非如過江之鯽一般,亦或者……始皇帝比大部分英雄更加英雄。
“余自韓國至此,跋涉千里之遙,于君定下謀劃,弟死不葬,散盡家財,得此力士……”
張良笑了一下輕聲開口。
“事已至此,無有回轉。”
“你或許會死……”滄海君嘆了一口氣。
張良聞聲笑著搖了搖頭。
他當然知道刺殺的風險,盡管他和滄海君已經制定好了逃離的計劃。
但是他要行刺的是始皇帝……不論成敗,死亡的概率都很大。
但是無所謂……
“始皇帝……何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