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
趙志敬用完午飯,心忽想到蕭峰。
他心中暗道:“這小子不知好歹,總不能這樣拖著,今天就叫他過來。”
心里想著,便使喚一弟子去將蕭峰叫過來。
過了十幾分鐘,房門吱呀推開。
進來一名步伐自若,面帶威然的少年來,正是蕭峰。
看著這張俊俏的面容,趙志敬心中又莫名浮上一股怒氣。
但他心中隱約察覺。
似乎和昨日相比,眼前小子又有一絲不同。
只當是這小子目無尊長,趙志敬心中更是厭惡。
他臉上同樣面無表情,沉聲說道:“今天為師便傳你武功。”
蕭峰抬眼看了趙志敬一眼,沒有說話。
和昨日相比,如今蕭峰內心的確多了兩分戚然。
昨晚知道北宋滅亡,自己穿越到百年之后。
蕭峰心中便多一絲說不清,同樣道不明的情緒。
對他來說,只是從閉眼到睜眼的一瞬之間。
可對于這個世界,卻經歷了百年的風雨飄搖。
這讓蕭峰有一種不切實際之感的同時,又覺自己仿佛一個外人。
仿佛自己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可他雖然有些落寞,但聽到趙志敬的話語,心頭仍不免一聲譏笑。
江湖中人,對于師徒之名看的極重,往往與父母等身。
蕭峰心中想到了自己的兩位師傅。
玄苦大師,自幼傳授自己內功,屬自己的啟蒙師傅。
而汪大哥,則是將自己發掘出來,并將一身武藝親囊相授。
對自己來說亦兄亦師。
‘你什么檔次,也配與他兩人相比?’
眼前這道人,莫說實力普通至極,便是再強十倍,也比不上他們分毫。
趙志敬見他不理自己,心中自然更加惱怒。
但他知道孰輕孰重。
現在不宜發作,趙志敬強壓怒火,悶聲讀道:
“修真活計有何憑,心死群情念不生。精氣充盈功行具,靈光照耀滿神京。”
他讀的,正是全真弟子修習內功的入門歌訣。
只是,趙志敬自然沒這么好心,真正傳授蕭峰武學。
他只打算傳授蕭峰歌訣。
這歌訣雖然是修習內功的要旨。
但每一句均有幾招拳腳與之相配,合起來便是一套簡明的全真派入門拳法。
若是只讀歌訣,不教招數。
無異于只背圍棋定式,卻不上手練招。
連棋子落點都不知曉,又何談教學?
如此一來,既可應付丘處機,又沒真正教這小子武功。
問起來,只說是他自己懈怠,可謂大大的妙計。
這便是趙志敬想到的計策。
可隨著他朗念,蕭峰的臉上卻多了一抹鄭重。
前世身亡之時,他的武學就已臻至化境。
便是在北宋武林,能超過他的也不過寥寥幾人。
趙志敬雖只讀歌訣。
但以蕭峰的武學造詣,很快就聽的明白。
這是一門道家的玄門正功。
與此同時,蕭峰的心中才升起一絲訝然。
俗語說‘方寸之間見真章’。
這歌訣朗朗上口,簡明清楚,將修習過程闡述的極為分明,而且行字之間,道法隱喻精深。
很有可能,是某種高深內功的簡化版。
相比自己的少林內功,也絲毫不弱。
‘想不到,倒真是個正門大家。全真教?應該近些年來才誕生出來的門派。’
蕭峰心中暗想。
這創派祖師實力一定不俗,不知是何等人物?
沒想到后世也有如此高手,這真是極好。
他平生有兩大愛好,一是喝酒,二便是比武。
先前情緒不高,聽到趙志敬朗讀歌訣后心中又不免聯想。
后世武林人才濟濟,不知又會有何等的驚才艷士?
蕭峰想到這里,心中躍躍欲試,不由得大起興致。
趙志敬說的很快,幾分鐘后,就說完了全部歌訣。
說完,他微笑看向蕭峰,說道:“這便是本門的入門內功,你可記住了?”
到這時,蕭峰自然明白過來。
眼前道士只想教習自己口訣,但卻不傳授自己招數。
蕭峰臉上只曬然一笑,并不以為然。
他原本就不認全真派,自然也不會認趙志敬為師。
這歌訣雖然聽的玄正,門派內興許大有精妙武學。
但——
蕭峰一來不喜眼前道人。
二來,他心中自有一份傲骨。
以自己的實力,難道就弱了那創教祖師不成?
想到這里,蕭峰瞥了一眼趙志敬。
他冷冷說道:“有勞了。”
“不過這歌訣中正溫和,專治險惡賊人,還是留給道長自己的好。”
說罷,他一揮衣袍,走出門外。
只留下趙志敬在屋內。
他面色初時愕然,后又升起驚怒,右掌不禁用力向下一打。
竟將木桌打的四裂開來。
“楊過豎徒,我與你勢不兩立!”
········
自當日起,趙志敬從未召見過蕭峰一次。兩人徹底撕破臉皮。
蕭峰自然也樂的清凈。
他日夜不怠,勤加修習內功,平日也去山間鍛煉拳腳招式。
夏盡秋至,秋去冬來。
轉眼間,就到了臘月。
全真派中自王重陽傳下來的門規,每年除夕前三日,門下弟子大較武功,考查這一年來各人的進境。
臘月望日,全真七子的門人分頭較藝,稱為小較。待眾人或施拳腳內功,暗器刀槍,由趙志敬等講評一番,以定甲乙。
這一日,便由王處一座下弟子進行主持,領頭的正是趙志敬。
眾弟子都各自戰立。
趙志敬面色威嚴,審視了一圈。
這時,一旁同樣作為三代弟子的崔志方忽然發問。
“趙師兄,你門下不是有一位姓楊的弟子嗎?為何不見他小較?”
趙志敬本想搪塞。
但又想到,拖的了今時,也拖不過明日。
宗門大較在即。
這小子畢竟是師尊欽點,丘處機不可能會忘記。
如今一來,倒不如早點發作的好。
他心中猶豫,但臉上泰然自若。
當下便招招手,叫一名弟子去喚蕭峰。
當然,他也不是毫無準備。
自己雖與蕭峰撕破臉。
但畢竟自己是師傅。
就算真鬧到那般境地,丘處機也不可能只聽蕭峰一人的話。
何況,自己并不是毫無準備。
這幾個月內,每日都有弟子去他門前朗讀歌訣。
每日早、中、晚各朗讀一遍,而且要求口齒分明,讀的大聲。
這樣一來,即便那小子不想背記,可時間一久,他自然也就會記住了。
同時,自己還每日都派了一名嫡系弟子佯作去喚他。
當然不可能真的去叫。
只是走到門口,再回來時就假裝失落。
經過的弟子也都看在眼里。
他們自然就會以為,不是自己這個做師傅的不肯教。
而是蕭峰自己態度不端正,不愿意學。
想到這里,趙志敬心中更是安定了幾分。
很快,派去的弟子就回來了。
身后正跟著一名身材挺拔,豐神俊朗的少年。
正是蕭峰。
這幾個月時間,他的變化也不可謂不大。
原本的楊過膚色白皙,身材偏瘦。
但這幾個月以來,蕭峰時常去山間練武,曬得已經有些偏銅色。
五官依然俊俏,但或許是山間風塵的原因,面頜之間多了幾分利鋒之感。
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僅個子高了一截,就連身材也更魁梧勻稱了些。
更重要的,是實力。
相比之剛蘇醒的時候,已不可同日而語。
當初的自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
而現在的自己,在修習了幾個月內功后,丹間的內力已經足夠支撐他用一些不算精深的內功招數。
單憑招數輸出,和在有內力加持下的招數。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可謂云泥之別。
眾人一眼望去。
那張面龐依然俊俏,但舉止投足間,已多了股說不出的意味。
雖然是少年郎年紀,但左右顧盼之間,卻頗有氣勢。
其余三代弟子見了,也都暗自點頭。
心道此子日后不凡。
可蕭峰越是吸引眾人目光,趙志敬心中卻愈發厭惡。
他口上不說,只冷聲道:“楊過,今日小較,你便跟隨眾師兄,上前去比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