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光一道道升起，李天晟終于意識到一個致命的事情。

完了。

完大發了！

圍攻一人，成了，并不會有什么評價提升。

沒成，或許會降低少許評價。

但若群體被反殺，他們所有人的評價層次，會跌落到什么程度，難以想象！

算計，這也是他的算計？

他咬牙怒喝道：

“楚曠！今天一場戰斗，你從頭算計到尾。先是以逸待勞，而后借用武考考核來壓制我們。陰險狡詐，哪里有半分比武的風氣？

有本事，你就讓我出了源陣，我和你單挑。賭所有人繼續武考的資格！”

楚曠眉頭一挑，一指點向身邊一人的喉頭，又是引出一道金光。

“我信你個鬼，你一出源陣，怕是立刻會飛毛腿逃了吧？

而且，你們群毆我，能夠算堂堂正正的比武，我以逸待勞就不能算嗎？”

他冷笑了一下，走到李天晟面前，認真說道：

“最關鍵的是，誰要和你們比武了？我只是在通過考核，順便報復你們而已。”

“你！”

拳如奔雷，穿過了李天晟勉力抵擋的手臂，重重錘擊在他胸口、小腹。

重拳連錘三下。

鮮血噗嗤噴出，李天晟雙目圓睜地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但金光依舊沒有出現。

楚曠嘖了一聲，撿起一把鋼刀，在自己旋轉撕裂的袖子上拍了拍。

“……內勁確實強大，護體傷敵都有奇效。可惜你空有境界，刀法實在不怎么樣。

不信你看我袖子。

陰陽、兩儀，我沒讀過多少書，但也知道，它們是高度抽象的東西，能衍生無數韻味。這種武學，在你手上居然只演變出漩渦勁力？這種理解角度太膚淺了。

如果是我的話，或許會嘗試多學習兩門刀法，將他們化入自己刀法之中，同時使用。主手剛猛，副手陰綿，以陰陽韻味調和，雙刀合璧。

如此，你的刀法才會有無限變化，說不定內勁能衍生出明暗兩重。碎槍的那一刻，就把我一同擊敗了。”

眾眾議論聲中，李天晟狠狠一愣，腦中頓時如敲黃鐘大呂，嘴唇不住地抖動。

“雙刀流……師父就擅長雙刀流。連明暗勁你都能猜出來……這，為什么師父不如此指點我？他不可能看不出來我兩儀浮生刀的進路所在！”

楚曠微笑：“或許，是因為他知道你學不會？”

咚！

李天晟目光呆滯，感覺身體里有什么東西碎掉了。他整個人脫力地向后躺倒，后腦勺重重撞向地面，兩眼無神地望向天空。

而后，李天晟沒有受到進攻，光罩便自動升了起來。顯然，他是受到了誅心打擊，心緒崩盤，意志被源陣的氣機威壓趁虛碾碎。

一個演勁武徒，就這么倒在了第一關考核過關之前！

“嘁，這么高級的武功不好好學，非得花心思幫人玩弄權勢……”

楚曠鄙夷地喃喃自語，那居高臨下的姿態，聽得近處圍觀者心中一片異樣，卻又有一些理所應當之感。

種種跡象看來，沒有內勁的話，沒有高品武學資源，李天晟恐怕難以望見楚曠項背。

楚曠的武學造詣，在年輕的武生中簡直駭人。

城門洞中，

見沒了李天晟，楚曠也不再有興趣折磨其他人，一刀一刀，飛速將所有進入源陣的武生淘汰。

一大片蔚為壯觀的光罩中，楚曠踏出了城門范圍，頂著無數復雜的目光，提刀慢慢走到江鳶菲身前。

從楚曠在源陣內回身擊飛李天晟時，她就似乎忘了逃跑這件事情，呆呆地站在入口前。

此刻見楚曠提刀過來，她露出了復雜的表情，有些倔強地把頭仰高：

“所以你要……淘汰我嗎？”

“我不該淘汰你嗎？”

“我都沒對你認真出過手！”江鳶菲微微惱怒，輕輕跺了一下腳。

“所以到底是誰交代你放水的？總不能是你不想吧？”楚曠道。

女孩沉默了一會兒，閉嘴不言，抽出長劍。

楚曠則是慢慢抬起鋼刀。

寒光一閃，兩人刀劍相擊，下一刻，楚曠長刀已劃至江鳶菲脖頸之前，沒有一絲猶豫。

金光升起，老人將微微惶然的女孩帶離。

楚曠搖了搖頭，嘟囔了一聲：“真是什么都不懂。”

…

…

天空之中，江鳶菲周身真氣繚繞，感受不到狂風的凜冽。

她被負責處理淘汰者的老人帶著，飛過了大半座城市，丟在城市西面邊緣，一座尚未投入使用的巨大商場中。

商場里安置了相當一部分被淘汰的武生，建筑物被嚴密的安保圍了起來，定期有人送來生活物資。其內所有設施，也被歐若拉監管，以保證沒有任何武考信息，會被外泄。

江鳶菲很快被幾個江家人找到，簇擁服侍著，帶往為她準備的臨時住所。

一群人看見她明顯悶悶不樂，于是外出打聽了一圈。等問到了幾個參與過城門口大戰的剛來的武生，他們便七嘴八舌，帶著憤慨，咒罵楚曠，以此安慰自家小姐的心情。

江鳶菲心不在焉地聽著，為了不讓這些旁系的兄弟姐妹，以及異姓遠親、家族弟子們難堪，隨口敷衍，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間，她轉頭看向身后的遠親堂妹：“你剛才說什么？”

“呃，我說，小姐你明明和他沒結仇怨。他大開殺戒后卻還要可以把你也淘汰，真是嗜血成性……”

江鳶菲瓊鼻一皺，哼了一聲，“沒錯，一點都沒錯。”但轉過身去，心臟砰砰直跳。

是了！我和他甚至沒結仇怨！怎么可以不淘汰呢？

自己先是在落月集鎮外，從楚曠手下好好離開，而后特意聚集了一大批聯合會的武生。

結果這些人，盡數被楚曠消滅于城門源陣內。

雖然誰也不會想到，楚曠能辦到這種事情，但從結果上來看，她就是扮演了一個陷阱一般的中間環節。

自己要是再不淘汰，家里怎么跟其他家解釋？又要如何懷疑，懲罰自己？

“他也和我一般年紀，怎么想到這么多的？”

簇擁著江鳶菲的男男女女依舊七嘴八舌，見到主家小姐面色一下晴朗起來，于是罵得更賣力了。

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從公共通道走過，彩色的影像化為數據，順著商場的隱藏監控，流向商場地下的中央后臺，又在歐若拉的控制下，穿過穩定的空間之門，來到了一個寬闊布滿屏幕，但隔絕了所有其他電磁信號的房間。

最終，它和其他武考的實時影像一起，應著某人的要求，呈現在他面前的數據小屏中。

那是一個金發碧眼的牛鼻子白人老頭，穿著雪白的西式牧師長袍，胸前別著寶石般璀璨的紫羅蘭徽章。他微微發胖的手指，透著富態的白皙，在面前觸屏電腦上，一下下劃弄著影像記錄，眉頭微微皺起。

房間內，他的遠處坐著幾位打扮干凈、氣態雍容、上了年紀的男女，都各自有徽章，或掛或戴，顯然都來歷不凡。

“克萊文，你眉心的皺紋可以夾死蒼蠅了。”

一名灰發矍鑠的亞洲男人，湊到白人老頭旁邊，揶揄了一句。

克萊文對他傳音入密，操起一口純正的普通話，罵了一聲：

“笑個屁！老吳，你來看。那小子無法無天，甚至還沒進武院，就鬧出這么大的事兒。

一整屆武生成績半廢了，翡翠區那幾家，就要出現人才斷層。他們只要還有些遠見，知道自家接下來六年只會走下坡路，恐怕很快就會搞點事情出來。”

“翡翠區……就是他們幾家承包了下城寨的丹藥私線是嗎？”吳姓老人面色一肅，瞇起了眼睛：“那我們的生意怕是要受到影響啊。該做的事情得盡快做了。”

克萊文輕輕敲著自己額頭冷笑：

“沒想到。亂區千萬只丑小鴨……隨地撒一批網這種笨辦法，竟然真讓那個老不死撈到一兩只天鵝種。武考都沒過去，這小孩就開始攪亂一區太平了。”

就在這時，歐若拉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異常嚴肅：

“檢測到身外化身，啟動堡壘封鎖程序，啟動懲戒協議！

克萊文·羅素議員閣下，已扣除您職位權限內，100個秘境試煉推薦資格，并將您疑似試圖違規的行為，通報至圣都羅素家族主家。

請各位東都的議員規范行為舉止。既然你們申請了實時查閱武考信息，武考結束之前，就不準以任何形式攜帶信息離開守密堡壘。否則，視同挑釁自由電子集團至高智能的絕對底線！”

沒有警報，沒有燈光閃爍。

一片肅殺的氛圍中，房間內所有人都盯向了克萊文·羅素那張古井無波的老臉。

“抱歉，抱歉，我想喝可樂了，下意識用化身拿一下東西，忘了這條規定。該罰！該罰！”

老人笑呵呵對著空氣躬了躬脊背，而后面無表情地起身，自己走出了房間——如他所說，去拿了一聽無糖可樂。

軍閣幾位議員，露出嘲諷的神色。

同屬內閣的老人們，則是搖頭沉默。

突然間，所有人都轉向了監控武考動向的終端里，負責傳遞歐若拉官方信息的那一臺，微微動容。

“經過綜合評價，2320屆東都武院武考，出現首個輝煌跡點，跡點信息已錄入聯邦武考檔案庫。正在編寫檔案信息……”

位于堡壘走廊上的克萊文·羅素微微一愣，神情凝肅起來。

攪亂局勢也就罷了，他居然觸發了武考中極為難得的成就——輝煌跡點？

這意味著，基本上無論發生什么，他的武考成績都低不下來，入院后的資源月例也少不了，說不定真能崛起。

“該死，真是一筆好投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