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圍觀的武生,呼吸漸漸放輕。
任誰也能感覺到,楚曠眼神中的凜冽冷酷。
面對楚曠一夫當關的姿態,李天晟都平白生出一股念頭,似乎就算沒有光罩庇護,楚曠也會毫不猶豫地一槍刺入他們要害,殺生害命。
這就是師傅所說的,年輕武生一般都缺少的惡氣、殺心么……
呼,不過是兩天前對上我還要逃竄的家伙,我在不安什么?
李天晟輕呼了一口氣,向后抬手,壓制了身后四十來人的騷亂。而后他上前一步,陰著臉輕喝一聲:“所以,這就是你的算計嗎?以逸待勞,以滿欺虧?身為武者,不以為恥嗎?”
武斗之前,言語奪心,也是常見現象。圍觀武生聽見李天晟的呵斥,都微微恍然,有些促狹地看向了楚曠。
李天晟身后那一眾武生,風塵仆仆。而落月集鎮到這兒,中間可沒有集鎮讓他們歇腳。
那一張張頗為蒼白,血色不足的面龐,一個個微微發黑的眼圈都說明,這群武生處于一個相當疲憊,或許還很饑餓的狀態。
不過,李天晟等少數幾名前排武者,氣色還算正常。看起來,他們也不是不懂需要補充營養,那么大概率便是沒那個能力打獵,亦或沒那個忍受力,去吃下難吃到要死的野味。所以最終,只給少數領頭的人,供上了可以入口的食物。
圍觀武生面色各異,都有些好奇。
楚曠做出了一夫當關的姿態,卻被指責卑鄙,他會如何應對這誅心之言?
楚曠瞇起眼睛,冷冷一笑,沒有說話,也沒必要說話。
大槍會替他開口!
一點寒芒,如龍飛天!楚曠手中長槍撕裂空氣,仿佛龍飛長空,掀起陣陣騰云駕霧的風聲。槍尖明走中平,卻劃出燎天之勢,在兇狠的旋轉之中扭動腰身,自天外高云墜落而下!
這是什么槍法?
既不在楚曠的資料上,也并非他那驚雷一般的槍招!
李天晟心頭一驚,發覺那當頭刺下的一槍角度刁鉆,竟難以躲避,立刻抬刀,斜劈而上。刀身悠悠晃晃,惟恍惟惚,陰陽相濟。仿佛能封住所有來路的進攻,迎上了那一點寒芒。
身后人群立刻起了一陣騷動,許多太極武館的外圍,以及核心弟子,都愣在當場,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們都很清楚,比起難以入門的天品武學《陰陽大手印》,其內含蘊的一套地品武學《兩儀浮生刀》,才是李天晟大師兄的主修功法。危急時刻,他向來是刀法起手,刀試強敵。
可這怎么一上來就出刀了?
楚曠似乎沒有師兄說的那么好對付……
下一刻,冰寒的槍尖迎上刀芒,以毫厘之差與刀鋒交錯而過,斜打在刀身之上。那內勁爆發的長刀,立刻讓楚曠感覺到一股沛然巨力,幾乎要將手中大槍震飛脫手。
但他只是冷笑一聲,十指握槍,狠狠一擰!
玄雷三槍第二式——槍雷鳴天!
這一招想要使用,必須在槍尖捉住敵人后,全力一擊。此招不妙、不精、不巧,只有“爆炸”!
天雷之“炸”!
這一招上接的,是落云凝冰之槍,于是,仿佛有一道驚雷從天上隕冰中脫殼而出,轟然炸響。
大槍上極細的勁力,在狂抖之中瞬間疊加爆發。李天晟的長刀一聲哀鳴,在他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突然爆碎開來。碎片四濺,劃過他的臉龐、耳垂,帶著一絲絲鮮血,嗖嗖嗖嗖一片片刺入身后地面,顫抖不止。
當初伋爻剛剛演勁,便可以握碎鐵劍,李天晟的內勁雖然遠不如伋爻,但與楚曠的鳴天之“炸”相撞,這普通鐵刀,想不碎都不行!
事實上,楚曠沒到演勁,純粹的力量與演勁武徒相比,還是有代差。楚曠壓根沒想與他正面相撞。這兩招,瞄準的就是他的“兵器”!
只是可惜李天晟用的不是大手印,否則自己拼個大槍斷裂,有可能直接重創于他,剝奪他的戰斗力。
楚曠對面,李天晟長刀出乎意料地炸碎,他突兀地落入了下風,悚然一驚。
李天晟慌忙擺出并不算太熟練的陰陽大手印,玄奧二氣被捉入手中,一記生蓮想往天上打去,腹中卻突然狠狠一縮。
原來楚曠打出破綻后,并不貪戀強大殺招,竟雙手棄槍,直接一招基礎腿法的窩心腳,狠狠踹進了他的小腹中,而后又行云流水地踹了三下。
與那自天而落的一槍一樣,這一腳明明是基礎腿法,卻又完全不同,威力也和認知中的基礎腿法,不可同日而語。
這一下李天晟雙掌打空,腹部受踢,直接向后倒飛出兩米,一口鮮血噴出,臉色蒼白下去。
看這樣子,竟是短時間內沒了戰斗力。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圍觀武生反應過來時,楚曠已經退后好幾步,踩著人群邊緣,與圍殺上來的眾多武生戰成一團。
“剛才,剛才我沒看錯的話,那是翡翠區呂家的落云十三劍?”
圍觀者中,一名佩劍的華服少年驚疑不定,立刻拉了身邊認識的人叫道。
偷學他人的傳承武學,這可是要么不死不休,要么不嫁不休的武道大罪!
“誒誒誒!謹言慎行!兄弟,你懂一點,但是懂得也不多啊。”
一個金紋蠶絲雪白勁裝的翩翩少年一下擠了過來,搖頭說道。
“哦?”佩劍少年不樂意了,“我聽說楚曠出身貧寒,純因為天賦不錯才脫穎而出,但武學招法資源難得。我看,他如果不是偷學了一些他人的武功,哪有那個錢財,支撐他強到這個地步?”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兄弟,你想給楚曠站臺,那不如說出個所以然來?”有人斜乜著眼神拱火,嘴角掛著嘲諷微笑,但也有人聽了點頭,滿眼好奇。
金紋白衣的少年看了拱火的那人一眼,又往熱鬧喧天的斗場中一瞧,溫和地笑道:
“楚曠剛才的槍招,確實有落云劍法凝冰刺的影子,但只有凝冰之鋒銳寒勢,卻沒有落云之下、方圓無蔽的招數之形。眾所周知,武學之術,難學在細;武學之神,難學在深!
通過戰斗或旁觀,學習對方外在招數,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楚曠卻通過悟性,領悟了其他武學的內在神韻。這一槍,顯然是他在哪里觀摩了凝冰刺后,受到神韻啟發,所創出的一個殘招!
而且,別以為楚曠兩槍一腳,傷到李天晟,只是招數強大而已。
如果我沒猜錯,他以逸待勞,又攔路橫槍,逼沒有經驗的李天晟叫停了隊伍,已經率先奪走了他的氣勢。
這種情況下,楚曠繼續先聲奪人,一招招精心設計下來,才能在面對演勁對手時,迅速擊垮他,從而為他自己創造了下一步的機會——不然的話,一個演勁一直虎視眈眈,加以牽制,伋爻來了也未必敢一個打他們四十個。
所以,這小子不只是武學天賦,就連戰斗戰法,或許也無師自通了!”
“原來如此!兄弟高見啊!”
眾人皆恍然大悟,佩服地看向解說男子——這人能說出其中精妙處,估計也不簡單。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楚曠何止是天賦不錯!
哪一個富家子弟,不會嘗試學習多門武功?哪一個自視甚高的武生,沒有向往過那種“觀百家之長,成一家之術”的宗師風采?但多是無理取鬧,自欺欺人罷了。
如今楚曠卻邁出了第一步。
參加武考的,大多數還是一階武徒和準武者,他們自知與楚曠、李天晟二人太過遙遠,所以也興不起什么嫉妒之心。皆是驚奇連連,不吝贊美、欽羨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