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紋甫一鉆進額頭，楚曠就感到一股與寧語丹類似的清涼之意。只是這股感覺只維持了一瞬間。

這就像是啃一個沒有拆掉包裝的冰棍，冰涼舒爽之意后，完全無法食用的塑料包裝，便往喉嚨里充塞了進來。

痛苦、暴虐……各種強烈的負面念頭，將腦海中攪得一片混亂，但楚曠理智中一點清明，倒是牢牢把持住了。

這一根葦草帶來的混亂，還不足以將他的意識沖垮。而且撐過了幾秒后，混亂也就漸漸平息了下去。

“如果吃下肚子，估計也是這種感覺吧。”

楚曠的意識已經(jīng)沉入了精神空間，死死盯著那塊看不出材質(zhì)，就如普通垃圾碎片一般的精神奇具。

下一刻，它果然震動起來，無限的白色空間里，黑色的源紋突然從半空閃現(xiàn)，先是從裹著蘆葦?shù)哪欠N細圓柱狀攤開，成了邊緣近似圓形的一團復(fù)雜紋路，而后劇烈顫抖，扭曲，炸成了千萬塊碎片。

一股難以言喻的龐大清涼感出現(xiàn)，那股感覺下一瞬間就和炸得稀碎的源紋一起，在精神奇具的鯨吞中，全部向它投入過去，令它泛起了一層乳白色的光澤。

光澤流轉(zhuǎn)，漸漸閃亮，直到某一刻，整個碎片都震動起來，無垠的精神空間一下從無邊遠處倒卷起來，卷成了一顆小小的白色珠子。楚曠的意識就附著在上面。

珠子外面是無邊的黑暗，一片虛無。

楚曠心中起了一股無邊的顫栗，直覺感受到，這黑暗絕不是他的精神世界，而是一個深淵。

深淵遠處，有十多個光點同步亮起。

楚曠看見了一個瓜皮帽吊眼老人，在一張長桌上，手捧醫(yī)書仔細閱讀，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目光朝他射來。

楚曠看見了一名飛天的金發(fā)男子，在被一群飛天的紫袍人追殺。金發(fā)男子也意識到了什么，目光冷漠，朝楚曠哼了一聲。

楚曠還看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在一片布滿了金屬、玻璃試管、刀劍、熒光的，科技感極重的房間里，盯著一個顯微鏡。

那女人突然轉(zhuǎn)過頭來，露出胸前“握斧之手”的標志，刀鋒般的粗眉一挑，對他這邊點了點頭。

極暗之中的光頭老漢、巨大王座上的絕美女人、慈祥的婆婆……

一個個場景變換，他足足看見了十七個家伙，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所處環(huán)境從室內(nèi)到室外，從天空到海洋。

顯然，楚曠看到的這些所有人，都是能夠反過來看到他的。

楚曠驚呆了，仔細壓榨著自己不多的知識見識。

追殺金發(fā)男的紫袍人，似乎是拜天魔教的教徒，

握斧之手，是聯(lián)邦至高科研究所“盤古之手”的標志，

慈祥的老婆婆對他笑了一笑，胸前是一個藝術(shù)化的火苗徽章。

而光頭老漢的強大超乎想象，似乎對這種怪異連接的反應(yīng)極其敏銳，楚曠剛剛能“看”見他時，他面對楚曠的中指，已經(jīng)擺好了。

“這算什么？精神互聯(lián)網(wǎng)？用戶這么少嗎？”

楚曠渾身一震，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自己腦海中的精神奇具，不是長得像某個東西的碎片，不是煉器大師審美糟糕，故意打造成這個樣子。

它似乎真就是個碎片！

而人造的精神奇具乃構(gòu)造精細之物，絕不可能在碎裂后還具有功能，所以這碎片不是奇具，而是一個天生地養(yǎng)的精神秘寶。

而現(xiàn)在，吸收了一桿源紋草的精神力后，這東西擺脫了虛弱的狀態(tài)，和其他同源的碎片，產(chǎn)生了一瞬間的共振。

所以，他看到的這些人——其實也不全是人，有一個全身覆滿異變組織的異化者，和一個連肉身都沒有的，修煉神道的獸類精神體——和他一樣擁有了某件事物的碎片，并且現(xiàn)在，相互打了照面。

楚曠心思有些沉重。

他們的碎片，功能和自己的一樣嗎？

不一樣的話，會是什么？

而這會不會意味著，他們會為了奪回完整的秘寶，相互殘殺？

如果會的話，其他人看起來可都比他強的多……

“不過，那十七個家伙中，也有明顯較弱的。盤古之手的研究院權(quán)力極大，如果大家會相互廝殺的話，弱者應(yīng)該早就被那個女人到，被殺死了……

嗯……無論如何，小心一點行事，事情應(yīng)該還沒有糟糕到那地步。

至少，共振振不出來各自的方向、位置。

或許，考上武院后，該找一找有沒有取出融合后的精神秘寶的辦法……”

白色的精神空間已經(jīng)重新展開，楚曠意識回到其中。

此時，碎片的反饋終于姍姍來遲，一股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清涼之意，從其中噴薄而出，籠罩了無垠的白色空間。

楚曠感覺自己的意志清明，仿佛吃下了十粒、百粒寧語丹。

礙于身體原因，他不敢觀想習(xí)練武學(xué)，怕當(dāng)場突破，消耗真血，于是順著玄雷三槍的內(nèi)功法門，只練習(xí)內(nèi)感。

一遍，拇指粗的內(nèi)感凝實到了食指，

兩遍，凝實到了小拇指粗細，

三遍，凝實到了筷子粗細！

那股清涼之意席卷整個精神空間，滋潤楚曠意志。內(nèi)感三遍凝實之后，維持在了筷子粗細的狀態(tài)，楚曠以想象將其凝聚著，快速運行周天，以盡快將這種狀態(tài)穩(wěn)定下來，避免反彈倒退。

入品的武學(xué)，內(nèi)功與招法實為一體。內(nèi)功強，招法境界掌握得自然也快，此刻楚曠感覺，如果自己完整打一遍玄雷三槍訣，或許直接就可以打出大成境界。

不過到了這一步，楚曠沒有內(nèi)勁，內(nèi)功修煉上練無可練，反而不知道要怎么辦了。

他就像是守著一堆高算力芯片的財主，卻沒有能夠利用這些芯片的法門——實際上，輔助凝實內(nèi)感這種純消耗的用法，都能算是用芯片當(dāng)槍頭的野蠻做法。

豐富的精神力在精神空間中飄蕩，沒有消耗殆盡的意思，那秘寶碎片閃了一閃，楚曠當(dāng)即捕捉到一股模糊的意念。

那是秘寶的饑餓感。

好像在說，你不吃我就吃了。

離譜！楚曠暗罵一聲，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開始回憶起自己見過的所有武學(xué)。

張青萍的槍法拳法，江家的人品快劍、地品快劍，呂家的落云十三劍以及地品進階劍法，天龍臨世書的散招，洛千億的招數(shù)，碧水掌法，開陽腿……

腦中過了一遍后，篩出了幾個自己勉強能看懂的低品級武學(xué)，開始使勁回憶其中細節(jié)。

每一門武學(xué)都關(guān)聯(lián)身體的萬千變化，想要逆向推演出招數(shù)來，基本是不可能的，但在精神力這口大藥的加持下，楚曠發(fā)覺自己可以借他們一些動作為根本，在演化中，推出自己可用的招法。

形似神不似，或者神似形不似。

取其精妙，用于我手。

“聽說那些資源豐富的武生，會以一門武學(xué)作為主修，但仍會習(xí)練諸多武學(xué)技法，使得戰(zhàn)斗起來變幻莫測。

我之前與淬腑武者戰(zhàn)斗，都是冒著空招的風(fēng)險，直接爆發(fā)，就是擔(dān)心鏖戰(zhàn)起來，容易讓他們發(fā)揮出這個優(yōu)勢。

現(xiàn)在，或許我可以就此擺脫招法單調(diào)的桎梏，無需爆發(fā)，也能戰(zhàn)勝他們。”

楚曠心潮澎湃。

精神空間中，一個又一個殘缺不全，如之前那半招拳簽類似的虛影凝結(jié)出來，演示著并不標準的一招半式，直至源紋草提供的精神力完全耗空。

最后一個虛影凝聚出來后，楚曠精神驀地放松，身體也一下倒在床上，酣夢驟起，夢中卻疑自己仍在習(xí)武之中。

少年大夢不覺，平生尚且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