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霜降。天大寒。

清晨時分，楚曠多著了一件衛衣，依舊在學校名碑前觀摩拳簽。

精神空間內，在演練基礎拳法的小人身前五米，又一個一模一樣的小人勾勒成形。

它手上摸摸索索，猶猶豫豫，身上也是虛影憧憧，尚無半分招式施展出來。

只是，那種摸到半招半式的感覺，愈加強烈了。

“我沒有這拳法的內功，單會半招沒有多強。但如果能把這半招融入基礎拳法，借演武小人創出新招來，未必不能匹敵低等的人品武學。”

人類武學分為五大品級，其中未入品武學，又叫做普通武學，入品武學，則分為天、地、人、神四品。

每品有低中高三等。

石碑上的拳印，是一中著名校友張術銘的拳簽，他賴以成名的《行川地流拳》是地品中等拳法，就算單招的市價，都比得上人品武學一整套。

楚曠悠悠蕩蕩琢磨了一會兒，見人流多已入校，也跟隨而入。

放好書包，將作業交給望眼欲穿的符盈盈。

在女孩耳邊囑咐了兩句后，楚曠直接離開了教室，走向演武場。

還有不到三個半月就要武考，他索性放棄了文化課的復習，一心一意投入練武之中。

大半個上午，他都在借助精神演武，摸索著基礎腿法的進境。

那滴真血的事情，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只是他雖然著急，卻沒有輕舉妄動。

臨近中午，下課鈴打響，

楚曠徑直前往學校最為寶貴的區域——體魄測試間。

武學宗師們曾為武道立下過一個基礎價值觀，那就是綜合戰力唯一論

——所謂純體魄，在第三大境立意境的武師，善用氣機之后，重要性大減。萬斤拳力的強者，也可能死于拳力不到他一半的武者手中。

但在準武者，以及內外筑基的武徒那里，大多數人掌握的武學層次不高，體魄依然是實戰中的巨大優勢。

故而基礎武道教育，都會需要先進的測試系統，輔助篩選體質強橫的武者天才。

所謂測試間，并非小房間，而是一片頗為寬闊的室內廣場。

壓力高感跑道，金屬人樁，幾臺微型對撞機一般的拳力測試儀……已有不少人在排隊等待著進行測試。

“學長好！”

“學長來測試嗎？”

學校里認識楚曠的人不少，此時有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他一一點頭回應。

但更多目光投了過來，卻是在好奇。

自從真血循環三月，體魄不入武徒，楚曠這位學生中的風云人物，已經大半個月沒來過測試間了。

畢竟在大眾眼中，對他來說，把微弱的進步攤在所有人面前，多少有點自取其辱的意思。

那今天是？

監管測試間的中年男老師，也是雙目一凝，朝楚曠迎了上去，淡眉微挑。

“你要測試體魄？”

“只測拳力。”楚曠點了點頭。

“我給你新開一臺備用機，不用排隊了。”

監管老師深深看了他一眼，隨手給了個小特權。

而后，他站到了楚曠身旁不遠，直直盯著他。

周圍人越聚越多，有人好奇期待，也有人對于楚曠突然恢復測試，惴惴不安。

楚曠瞟了一眼不遠處，見到符盈盈拉著一個身形粗獷的男生進了測試間，遠遠地望著這邊。

“希望我不是在跟空氣斗智斗勇……”

楚曠心里嘀咕了一聲，隨后左手左腳在前，右手右腳在后，擺出尋常正架，不痛不癢地推過去一記直拳。

“砰！”

充滿彈力的圓形接觸面一抖，三個數字跳躍于電子顯示屏中。

218kg。

監管老師眉頭一皺。

“好弱……”有人目瞪口呆。

“你這眼力，趁早別練武了。他明顯只是試拳……”

場中微微騷動，很快安靜下來。

監管老師催促道：“試多了空耗肌力，直接全力吧。”

楚曠握了握拳頭，心里對自己一晚上暴漲的體魄有了點數，于是點頭稱是。

同樣的起手架勢，沉肩墜肘，腰腿微擰，

一股與先截然不同的氣勢，散發了出來。

監管老師目露異色：

“好標準的姿勢，剛而不僵，悠而不松，大成的基礎拳法，真是少見……”

幾乎沒人在基礎拳法上下太多功夫，他自己在這門武學上面，都只有小成境界。

他出聲提醒：“純體魄測試，拳法發力會被儀器計算剔除，不要騙自己。”

“知道。習慣擺個架子而已。”

下一刻，楚曠腰身驟然抖動，氣勢卻是暗暗一松，拳頭如槍尖般扎出，以純粹的蠻力轟在測試儀上。

“砰！”

紅色數字飛快躍動。

100、200、300……眨眼便沖上了400kg。

最終停在428kg。

“好像……還行？但也不是很強？”

“呵，百萬資產不算富豪是吧？不用和種子班比，反正打你我是一拳一個。”

“但真血的滋養效果只會越來越弱。他要不來測倒還好，現在這個數據……徹底掉下神壇了。”

圍觀學生先是驚愕，然后長出一口氣，議論紛紛。

楚曠表面上臉色微沉，皮膚下面，卻是強忍著微不可查的笑意。

近古時代，人類拳力巔峰大約是400kg，

當代人有武道真血滋養，超凡源氣為基，業余習武便能超越此限，戰斗力更是遠遠超過。

故而428kg，不上不下，任何意義上都不算離譜。

即便是監管老師，也不會懷疑自己未出全力。

監管老師只是對著測試數據若有所思：

“你不再試一下嗎？和半個月前相比，你進步不小。”

“我已經是極限了，不想耽誤大家時間。”

楚曠直接告了聲退，飛快離開測試區。

監管老師看著楚曠背影，檢查了一下儀器數據，猶豫一下，還是撥通了電話。

“黎校，楚曠來測拳力了。”

電話那面傳來一個雄渾男聲：

“誰？”

“黎主任跟您提過的……”

“哦想起來了……那個不愿意簽名的刺頭學生是吧？說。”

“428kg，比半個月前多了整整68kg，他的真血不僅沒枯竭，似乎供給體魄成長的效果，衰減得也不多。”

電話那頭聲音平淡：

“不算高，種子班的下限罷了。”

“這種提升速度，放在考場上還是炮灰。友元的判斷沒問題。”

“如果他測出大幅變動，你再報告，其他時候不用關注了。”

“好的。黎校。”

監管老師掛斷了電話。

…

…

“無論如何，安全第一。”

走出測試間，楚曠緩緩呼出一口氣，心里暗道。

如果自己全力進行測試，數據可能會飆上500kg。

這是過大的進步幅度，沒有合適的理由能解釋這一現象——尤其是在那精神奇具，被原主人丟失的第二天。

雖然他不知道精神奇具和武道真血是否有關，但異常事物總是容易被聯想在一起。

楚曠知道，考前三月，實力完全不暴露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想要盡量規避精神奇具可能會引來的懷疑，這個過程就要盡量放長，做下足夠多的鋪墊。

聽說近古時代，這片土地的城市中充滿了攝像頭。

他只能慶幸，聯邦治下沒有如此精密的社會管理。

“曠哥！”

一只大手搭在了楚曠肩膀上，正是符盈盈帶來的粗獷男生。

他名叫元放，方臉粗眉，虎背熊腰，是學校武道種子班的尖子生。

元放憨直，符盈盈性格大氣不拘，兩人算是楚曠在學校僅有的朋友。

“你要打聽的事兒我問過劉老師了。”

符盈盈一甩馬尾，烏黑長發劈了元放一嘴，鄭重道：

“劉老師說，武道真血的持存記錄，最長是八個月！”

“不過，那基本是萬中無一的特殊體質。而且特殊不等于厲害。

超過三個月后，真血依然會衰竭，剩下那五個月的滋養效率，未必有前三個月的十分之一。”

她有些悻悻道：“我們也希望你比特殊體質更幸運，只是……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她和劉明都覺得，楚曠甚至考慮起“真血長期持存”這種突變事件了，多少沾點魔怔。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們擔心楚曠受到太大打擊。

但楚曠聽完，雙目頓時一亮。

存在就好。

只要長期持存的真血是存在的，自己的一切都不會顯得太突兀。

體魄的持續進步，可以推給真血，

而之后展露武學圓滿，則可以推給體魄。

一念及此，心里最大的重擔總算卸了八分。

“那武道班那邊？”楚曠看向元放。

“武道班有一百多個人，他們的體魄數據我跳著抄的。最弱的張成，拳力是433kg，大多數人都在500kg往上了。”

元放鼻子一抬：“像我這種前十的，比其他人多做幾個月的武徒，都有600kg以上，你打不過。”

楚曠知道元放的性格，并非故意挑釁，所以只是翻了個白眼，平靜地接過紙張。

常人凝結真血，都大差不差在十四五歲之間，其中少數人會比其他人早上數月，武考中可謂占盡優勢。

而聯邦公立中學的武道種子班，集中了學校所有正式武者考生，前十之人，都是這樣的天賦異秉者。

自己體魄的“進步”數據，完全可以參考他們。

定時、定量，釋放合理的消息，不至于太過異常。

剩下的，就是去爭、去奪那些提升自己的資源，一步步跟上，并重新超越那些，已經成為正式武者的同校同學。

接下來一周，楚曠在真血加持下，暫時沒有資源之憂，投入了堪稱瘋狂的練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