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信之介舉起雙手,緩緩轉過身去。剛好對上那煞白的夜叉面具眼洞中那雙深邃的黃金瞳。
“閣下究竟是誰?”
路明非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
“路明非!你不是在……?原來如此,怪不得元老會突然提出幫助加圖索家抓捕陳小姐?!碧僭胖橹皇求@訝了一瞬間,神色便恢復了正常,“丟了貓自然要把餌帶回去?!?
“再見。”路明非眼眸狠辣,扣動扳機。
諾諾也反手抓刀,朝藤原信之介的后心口刺去。
面對兩側夾擊,藤原信之介并沒有慌張,有時間零在,人數少的情況下他幾乎立于無敵的境地。
時間零的領域像水波在空中擴散開來,子彈的速度減緩了近千倍,諾諾抽刀回防,她的身體還沒完全被時間零包裹,所以將刀抽出領域范圍后,她仍然可以正常行動。
下一刻藤原信之介的武士刀便和他的長刀對撞,發出鏗鏘的金屬撞擊聲。
時間零的領域收縮,朝諾諾擴張而去。藤原信之介原本不用這么麻煩,但之前頻繁的釋放時間零已經將他的體力近乎耗盡,以至于現在時間零只能小范圍的釋放。
路明非恢復行動后,立刻將手槍里的子彈打空,隨即抽出腰后的雙刀朝藤原信之介橫切而去。
子彈被藤原信之介背后的領域減緩,以一種極為夸張的距離貼在他的后背,而隨著子彈的進入,里面被減緩至龜速的諾諾竟以極快的速度揮刀彈開藤原信之介的豎劈,抽身退出時間零的領域。
在時間零的加持下,一打二藤原信之介確實應該立于不敗之地,但是他今天面對的對手熟知他的弱點,況且路明非的龍化,藤原信之介深深忌憚。
他不再選擇進攻諾諾,而是轉身接住路明非的雙刀,在一連串清脆的碰撞聲后,藤原信之介跑出了廠房。廠房外的黑衣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在經過他們的一瞬間,藤原信之介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并沒有看到任何的致命傷,地面上甚至連血跡都沒有,就好像這些人是睡著了而不是死去。
他滑鏟掠過懸起集裝箱的底部,順手撿起了一把沖鋒槍,在站起的剎那瞄準集裝箱兩側的油桶,隨著兩朵刺眼的火花綻放,裝有木材的集裝箱頃刻變成了天然的屏障。
“你會后悔一個人跟上來的,我保證。”藤原信之介站了起來,刺眼的火光里,路明非緩緩走出。
在藤原信之介進來的一剎那,路明非也跟了進來。但他來不及躲避爆炸產生的沖擊波,一身風衣滿是燒焦的痕跡,臉上劃有一痕黑漬。
路明非聳聳肩,兩把短刀在手心轉動,銀白的弧刃在空中閃滅。
他們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動的,世界寂暗下來,一陣溫熱把路明非從回憶拉回,他模糊的視線多了一張熟悉的臉。
諾諾拔出路明非腹中的武士刀,鮮血止不住的向外噴涌。
“看來,我賭贏了?!甭访鞣邱斎说男χ?,鮮血一直從他的嘴中溢出,他那變態的自愈能力此時像是休眠似的。
“師姐,我有個想法?!绷鶄€小時前,廢舊廠房。
“大家長說過藤原信之介的能力是時間零,你生日那天,康斯坦丁在學院蘇醒,昂熱校長也用的時間零。”
“我知道,那怎么了?”
“在那個領域中,唯一能夠自由活動只有我。當時我以為是校長給我開了特權,實際上,是路鳴澤附身的緣故。那時我的血統級別要高于昂熱校長,所以時間零對我無效。”
“你的意思是……”
“或許,現在的我也可以?!?
“藤原信之介向來謹慎,可能他太怕死了。如果被他發覺你對時間零免疫,他肯定會更加提防你。”
“所以,我們要演一場戲,等一個機會,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不要多說話,我帶你去醫院。”諾諾面色發白,臉上染有幾滴血紅,像是朱砂痣。
那是路明非的血,諾諾撕下自己衣服的布料臨時進行的包扎完全止不住血,慌張兩字就差寫在她的臉上,手忙腳亂想要背起路明非的間隙,她瞥到了旁邊的短刀。
她一把抓住短刀,刀背對準路明非的眼睛,明鏡的刀背映出路明非晦暗的黃金瞳。
“快說!”諾諾的聲音清晰的顫抖,近乎是吼出來的。
“沒用的。”路明非推開短刀,聲音小的快要聽不見,“失去了他,不要死就失去了自愈的能力?!?
“沒關系,還有我,我這就帶你去醫院,一定趕得及的?!敝Z諾死死咬著下唇,背著路明非踉蹌的向外走去。
“師姐,聽我說?!甭访鞣桥吭谥Z諾背上,“不要去醫院,也不要上貨船。藤原信之介有同伙,大概率是所羅門圣殿會,在貨船的旁邊有一艘快艇,開著它到公海,有人接應你?!?
“不行,你必須先去醫院止血。”諾諾咬著牙。
“放下我,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路明非深呼吸,可是鼻子里嗆出來的都是血。
“你又準備反悔嗎?又想丟下我一個人,沒門!”雨水順著她的臉頰向下流,“我知道,這不是你第一次玩命?!?
“在東京的這段時間,我可沒閑著?!敝Z諾一步一步的向前移動,她也受了不輕的傷,全身疼痛像被億萬只螞蟻啃食,“我知道你和繪梨衣的事情,是因為我去過高天原,我知道你用生命交易的事情,是因為我查到了宮本武藏的資料,我生氣是因為……我覺得我不是那么重要,對任何人。”
她暗紅的頭發垂落在額前,暴風掀起好浪一層層的往岸上涌動,沉重的貨船在這場風浪中不停劇烈晃動,礁石上的趙旭禎躍入水中,巨大的漩渦在海中形成,一團巨大的黑影在海水中游動,像是穿有鱗甲的巨鯨。
諾諾大口喘著粗氣,她已經走不動了,她也失去了很多血,嵌進血肉的彈片像死神般在慢慢擄走她的生命,加上空氣中莫名彌漫的威壓,她知道,他們今天怕是走不出去了。
她放下路明非,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兩人背靠集裝箱,看著遠處嘶鳴的雷電和沖天的海浪。
“還記得嗎?我給你講過我母親的事情。”諾諾輕聲說,“她死的那天,我一個人在醫院呆了三天三夜。別人都以為是我瘋了,其實,對我來說,不過是三分鐘。我開啟了靈視?!?
“那是我的血統第一次覺醒,因為悲傷。我看到了她的病從何而來,醫生們騙我說,她被腦囊蟲感染,實際上她腦中的寄生蟲是后天植入的。”諾諾聲音變得沙啞起來,“我的父親,那個衣冠楚楚的陳先生,在取走她的卵細胞后,給她做了開顱手術?!?
“后來,我調查過這種寄生蟲,它們有很長的潛伏期,大概十年才會發病。如果不服用特質殺蟲劑,不止會腦死亡……還會變成一具行尸走肉。沒有意識沒有感覺,像個游蕩的鬼魂。”
海浪一層比一層高,像是一堵恐怖的高墻,青色鱗片的龍爪探出水面,按住搖擺的貨船,貨船像是豆腐般支離破碎。
一只深青的龍頭從水中伸出,龐大的身軀被遮天的雙翼拉出水面,海水像是瀑布順著這沖天巨龍的膜翼落下。
趙旭禎站在龍頭上,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青色鱗片,疤痕在他的臉上顯得更為猙獰。
“我親手爆了她的頭?!敝Z諾強忍著哭腔,“其實我不是什么牛逼哄哄的老大,我也是個很怕死的人。”
“因為害怕失去價值,因為害怕被植入那種寄生蟲,因為怕死,所以我順從了很多的事情?!敝Z諾深呼一口氣,拿起了地上的刀,面對巨龍的恐怖威壓,她還是直起了身子。
“現在想想,倒是沒什么可怕的了。如果注定會死在這里,為什么不欣然接受呢?!敝Z諾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頂著狂風,擋著暴雨。
“師姐……回來……”路明非低著頭,他一點力氣都用不上,現在的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切,卻無力改變。
“路明非,如果這次能活下來?!敝Z諾回眸道,“記得還欠我的另外半部電影?!?
路明非瞳孔猛地一震,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心中彌漫。
諾諾面向巨龍,與它古老森嚴的黃金瞳對視。
“長得大很了不起嗎?”諾諾冷笑著舉起刀,“敢欺負我們,就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