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索松開。

騰飛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接著從盧冰俊那里拿回了手機，錢包，和除倉庫鑰匙以外的其他鑰匙。

“套就不要了，給你好了?！彬v飛無語道。

自己的東西都放在衣服暗袋里，沒想到盧冰俊搜得這么仔細。

舒暢還是決定放騰飛走。

此人疑心病很重，不放他走，萬一盧冰俊有什么話說漏嘴，指不定真讓他琢磨出些什么。

他回去自己查，也無非是打探黃金海岸那邊的消息，確認他們是否找到了袁浩南。

袁浩南一半進了下水道，現在不知身在何處，另一半則在南邊某個荒郊野嶺的地下。

除非是警方全力出動，否則單憑騰飛一個人，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袁浩南的蹤跡的。

人不可能讓所有事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舒暢覺得必要時還是得冒險。

“老盧，你留個電話給他?！笔鏁车?。

騰飛和盧冰俊交換了聯系方式后，舒暢接著道：“我會把袁浩南和你的好友關系刪除并清除聊天記錄，你自己那邊也把聊天記錄清除掉?！?

“這是當然。和你們見面的事我也不會和任何人提起?！彬v飛點點頭。

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把袁浩南的情況告訴老板，到時候如果追查出來，他就算保得住小命，也起碼要被切掉好幾根手指。

為了救出大哥，他必須保持謹慎。

“下午四點，最多到五點整，我會打電話聯系你，”騰飛看著盧冰俊道，“到時候我帶你們去見老板。理由的話……”

“就說我們要借貸好了，反正是在借貸公司嘛。一個中年男人沉迷炒股，結果賠得精光，急著贏錢打算再梭哈一把，他想借大量的錢便找到了你，說愿意拿任何東西抵押，甚至把他才一個大月的兒子都帶來了?！笔鏁畴S口編了個劇情。

騰飛頗為認可地看向舒暢道：“很合理的理由，你可真是一肚子壞水?！?

盧冰俊露出一臉便秘的表情。

自己可是模范父親好不好？

“千島借貸公司里有多少人？”舒暢問道。

他打算趁騰飛不在的這段時間，先和盧冰俊去公司附近觀察一下。

“不算老板一共八個，不過我們有排班，不會所有人都待在公司。五點以后算是夜班時間，會留兩三個人。老板因為管兩個公司，再加上很多幫派里的事，見他要提前預約?！?

“你如果是因為對我不放心，想先接觸他們的話……”騰飛揣摩著舒暢的意圖，翻看一下手機接著道，“今天公司要去天馬街收租，你可以去看看?！?

至于怎么從天馬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分辨出他們。

這些打扮得花里胡哨，拿著棒球棍、砍刀的混混，就像公共廁所一個個坑位里沖不干凈的屎。

推開門就能看到，聞到，再被惡心到。

……

嚴錦。

17歲，是肄業高中生。

他把自己反鎖在臥室里，沉默地看著地板。

現在是大中午，陽光最盛的時候。

但自從父母離婚后，窗簾就再沒拉開過，房子里永遠是陰沉沉的模樣。

臥室外的客廳傳來有東西摔碎的聲音，以及女人嘶啞的吼叫。

那是他的母親。

嚴錦家住在靠近東區的位置，雖不在富人區，但治安良好，房子高大整潔。

父親做生意賺了些錢后全家搬到了這里，他也轉學進入核州市平民區里數一數二的菲爾斯中學。

嚴錦的成績還算理想，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師長對他關愛有加。一切都在朝美好的方向發展。

但某天母親受生意伙伴邀請參加了一場富人區的晚宴后，她像變了個人似的。

家里的錢逐漸開始減少，但不知道花到了哪里去。

等到父親察覺到的時候，母親已經動用了不少生意上的錢，還背了債。

資金鏈斷裂，生意伙伴都紛紛離開。

父親質問母親把錢都花到哪里去了，這時母親才紅著眼睛坦白說：

自己已經染上了毒癮。

在這之后父親想了不少辦法，送母親去市里的戒毒中心，變賣家產把母親的欠款盡量還上。

不過情況并沒有好轉，母親從戒毒中心回來以后安分了幾天，隨后又偷偷聯系上了之前賣她毒品的販子。

心灰意冷的父親最終選擇離婚，離開了核州市。

嚴錦不愿意跟著父親離開，還是留在了家里。

家里的錢越來越少，他這個禮拜的生活費已經變成零。

至于學校，他很久沒去了。

家里變成這個樣子，他無心學習。

自己母親的事也在街坊傳開，甚至傳到了學校。

鄰居，同學，老師的眼神……

嚴錦只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靜靜地等待著。

至于在等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母親在客廳里不知又砸碎了什么東西，她的毒癮又上來了。

但家里已經沒有存貨了，她尚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要動用僅有的存款。

不然真的會餓死的。

“啊啊啊……”她低吼著，抬腳把椅子踹到墻上。

哐哐哐。

粗暴的敲門聲響起。

聲音響到連臥室里的嚴錦都能聽到。

“劉女士，你在家的吧？”門外有人喊道。

嚴錦的母親劉翠蓉，突然停止了動作。

她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轉過頭看著大門。

“開門吧，我聽到你的聲音了?！?

劉翠蓉慢慢挪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三四個青年，為首的青年穿著一身西裝，露出笑容道：“劉女士，好久不見了?！?

正午的刺眼陽光讓劉翠蓉有些睜不開眼睛，她不由得抬起手掌遮在眼前。

“你們是誰……”她開口道，聲音沙啞，又有些尖銳。

“是這樣的，”西裝男人從文件包里拿出一張紙，放到劉翠蓉面前道，“之前您向我司借了一筆150萬的貸款，還款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按照合同您需要償還連同利息在內的200萬元。我怕您忘了，特意登門來提醒您：下周一是最后的還款日期?！?

看著西裝男人熱情的笑容，劉翠蓉感到渾身發冷，她看了一眼合同上自己歪歪扭扭的簽名，皺緊了眉頭道：“我不記得有和你們簽訂過合同，就算和你們簽訂了合同，150萬的錢我也沒在賬戶上看到過?。　?

“這個嘛，”西裝男人把合同放回文件包里，整理了一下衣領，接著道，“因為我看您當時很需要幫助的樣子，就擅作主張把錢換成您需要的東西了，抱歉，劉女士?！?

劉翠蓉咬緊牙關，瞪著他。

“不過那批貨很純吧，我還幫你把價格壓下來了，150萬整整買了10包喲?！蔽餮b男笑道。

他身后的幾個青年也露出嘲弄的眼神，其中一個開口道：“大姐，我也很想幫你，但是你在合同上簽過名字了。要不你帶我去你家床上爽爽，我可以考慮回去向老板求個情呢。”

“你們這群畜生……”劉翠蓉握緊了拳頭，朝他砸去。

“劉女士，你可別動怒，傷到身體就不好了。我們下周一再來，到時候您拿不出錢的話，還有這套房子可以抵嘛，不用太擔心。”西裝男抵住劉翠蓉的拳頭，語氣輕松道。

嚴錦站在玄關的角落。

手里緊緊握著在廚房找到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