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三人……西邊四人……

哨崗也多了兩個。

突然加配人手，該不會是……察覺到了肖師妹的潛入痕跡吧？

不大可能……該處理的，我們可全都處理干凈了……

監視？

監視我們這些才剛剛入門的學生？”

前往鳳萊堂書屋的路上，姜正初有意無意地抬頭打量巡山隊，但無論如何推測，他終究沒有琢磨清楚，寮房區域多了幾雙眼睛是何緣由。

“加配防務的原因……我作為一個記名弟子，不便去過問。

但既然只是多來了幾雙眼睛，巡山隊并未挨戶搜查，說明我至今為止的所有行動，都沒有暴露，

暫且還算安全，只是往后行事，總歸還是得更加小心了。

身上的秘密藏得越多，就越容不得半點馬虎……”

姜正初的沉思，被一只巴掌打斷。

“正初，哎呀，你小子，找你兩天了！怎么著，考完馭鼎功上哪快活去了？”

忽然輕拍姜正初的后背，而后將胳膊搭上他之人，是住在畫眉寮的同窗。

“別說玩笑話了，我還能上哪快活去呀？”姜正初耷拉眉梢，瞇起眼睛窘迫地回話，“咱們今日就得開始學煉丹，我怕自己跟上個月似的……笨手笨腳又挨師父罵，所以……考完后我就一直在宗門大集上逛著呢，準備了點培元丹和藥材，想把元陽養氣決、火云掌、馭鼎功都好好鞏固鞏固……”

“也不打個招呼，真是的……枉我們稱兄道弟呢，你呀，你都不知道，離開考場的時候，我著實替你捏了一把汗。

本來上次師父驗你定神訓練，你就差那么點……

不過……嘿嘿嘿，看來你最后這幾天還是下狠功夫了，考過了就好，咱們這個月又可以接著一起研讀功課了。”

“那可真是感激不盡。姜某生性愚鈍，純靠著苦讀苦練才勉強跟得上你們大家。

你們往后還愿意拉姜某一把……哎呀，我都不知該如何答謝才好。”

“哈哈哈，客氣什么？大家同在一間書屋里修行，互相幫扶，本就合乎情理嘛。

正初你放心，這個煉丹的課業，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包在我身上，只要你開口，兄弟我肯定傾力相助！”

“大恩不言謝，那姜某，日后定是要多多向你請教了，莊兄不嫌棄姜某愚笨就好。”

姓莊名強的這位住在畫眉寮的同窗豪邁大笑：“哈哈哈哈，正初，笨未必是壞事呀，那個……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著？

傻人有傻福，對吧？

你看，你雖然悟性普普通通，天賦也不是很強，但是你人緣好呀，能結識我這樣的朋友，愿意私底下給你開小灶，這不就補足了你的短板嗎？”

“朋友……”姜正初心里嘀咕著，用余光掃了掃同樣走在山路上的幾名丁班學生。

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是刻意地避諱著一般，保持著與姜正初的距離。

他們二人與莊強一樣，同住在畫眉寮。

在十月份里，包括姜正初在內的這幾人時常聚在一起夜讀，共同研探元陽養氣決的內功口訣。

如今，唯有莊強一人大大咧咧的，與姜正初相處的方式仍舊不變，兄弟相稱，勾肩搭背。

而那二人，眼神躲閃，神情拘謹。

瞧見他們鼠頭鼠尾的模樣，姜正初欣然一笑，并不責怪。

“加入那幾人……陪著他們研究元陽養氣決的入門，本就是逢場作戲罷了。

戲演得很成功，沒有人察覺到我早就完成了元陽養氣決的改練，也沒有人察覺到我已經修至練氣二層。

至于我如何繼續把戲演下去，順著戲碼，走一步看一步便可。

而至于你們……

以什么樣的方式待我，無關緊要。

今日躲著我的理由……呵呵呵，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得到。”

姜正初又瞥了一眼走在自己前方的馬賢劉磊。

“你們定是目睹了那日馬賢劉磊與我的糾紛，所以才來了這么一出吧？

不錯，懂站隊，知道避開風險。我小瞧你們了呀，原來你們不笨嘛。

呵，這頭腦，如果用在功法上，如今應該造化不淺了吧……

我與你們本也沒有多大的交情，自然沒必要去計較你們的態度。

只是……你們幾個又笨又聰明，但這位莊強兄弟……純笨呀。

與我如此親近，這不是自討沒趣么……蠢貨。”

姜正初又將視線移回莊強的臉上，目光充滿關懷……

“哦，對了，莊兄，我聽說了，你們畫眉寮里，如今只剩三人……”

兩人同時斂起笑容，莊強沉聲道：“嗐，丹道嘛，就是這么嚴苛的。老實說，自從火云掌考核之后，我就已經適應了這樣的離別。

將來咱們當中，鐵定還會有更多人被逐出師門。

我甚至……不知自己能夠繼續留多久……

倒也無妨，反正我已經看開了，能多學點就多學點吧。

至于什么大造化，高境界……還有長生不老。

哎，那種事情，本就不是每個修士能夠觸及的……

我也不去奢望了，只求下山之前，有門手藝傍身就好。

嘿嘿，將來說不定我就在林泉坊市開個店，正初，到那時，你常來看我唄。”

“說什么喪氣話……

不過你要真開個小小的煉丹房，也是好事……萬一哪天我也得卷著鋪蓋投奔你呢。”

“哈哈哈哈！好，那咱們就一起干，把買賣做得風風火火！”

兩人搭著肩膀，開懷地繼續走向鳳萊堂。

而他們的字字句句，每一聲大笑，都順著山風傳到了跟在身后的許殷豐耳中。

今日，就像九月一樣。伴在他身旁之人，不再是馬賢劉磊。

衛阿七攙扶著他走過雪已成冰的石階。

在丁班的所有學生看來，甚至在鎮守于峭壁哨崗上的巡山隊員看來，這位公子哥兒與那樸素而略微有些佝僂身子的同伴之間，像極了主仆的關系。

可真相，只有許衛二人心里清楚。

按照姜正初吩咐的，往后黃鸝寮的一切都應該照舊，衛阿七必須作出盡心盡力跟在許殷豐身旁伺候著的佯裝。

許殷豐，也不得表現出對衛阿七的態度轉變。

盡管天翻地覆的改變早已發生。

可是，誰人知曉呢？

太陽照常升起，風鈴繼續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