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殷豐如同變了個人似的，不止笑如春風，隔著妝容，馬劉二人都能看到莫名浮現的血氣。

他們面面相覷摸不著頭腦，來回猜測這許少爺在這一宿究竟上哪去好好滋補了一番。

“昨夜酒喝多了，我就出去溜達了圈，散散酒氣，沒想到一逛就是一整夜。

兩位找我是……哎呀，魚湯啊？好東西，好東西。”

許殷豐徑自抓過湯碗，咕嘟咕嘟灌下肚子。

“啊！舒服，好喝。嗯……怎么，二位還有別的事情嗎？”

“咱不是約好的……今天一起出趟遠門，去那個……咳，去體驗體驗最上乘的好煙葉，許公子，忘了？”

“哦，一夜沒歇息，身體乏了，不去了，兩位，請回。”

咣——

黃鸝寮的房門被關上，留下在北風中呆頭呆腦的馬劉二人。

而在室內，

曾經的主仆二人誰也沒有開口，各自躲閃對方的目光。

許殷豐的現身，讓衛阿七心中的巨石落了地。

他活著。

他不僅活著，他還自己走了回來。

他既然能夠獨自一人回到寮房，既然沒有聲張關于昨夜里發生的事，足以說明，姜正初的謀劃已經完全成功。

現在的許殷豐，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許少爺。

但出于過去的“交情”，衛阿七還是習慣性地低低喚了一聲，“許少……”

“阿七，寮房里就你我二人。

事已至此，你還裝什么呢？

我真得祝賀你呀，你，衛阿七，沒想到，吃我們許家的，開脈修行也全仗著我們許家。

哼，如今卻勾搭外賊，加害于我。

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不過，事到如今，我也拿你……拿你們兩個，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你放心，受制于你們的手段，我不會把此事告知任何人。

你衛阿七，如意算盤打得真妙。

你呀，奸計得逞了。

你們需要的靈石，姜正初已經拿到手。

但我也希望接下來，你們能夠履行承諾。

藥，如果斷了，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

“許少爺……我也是被逼無奈，您……見諒。”

“試藥折騰了一夜，我要歇息了。衛阿七，如果姜正初沒有命你連我的睡眠都必須監視，那，今日，就別進屋來擾我了。”

許殷豐語氣冰冷，

臥室的關門聲，同樣冰冷……

……

猿戲峰的小木屋里，姜正初伸了個懶腰，

“啊，忙活一宿，真夠累的，但這一趟，可不虧呀。

許殷豐身上的余毒，再來兩副解毒劑就能徹底清除，

藥材成本……嗯，他給的靈石綽綽有余了。

肖師妹，這里的八十塊靈石拿去繼續掃些藥材來，按照我的方子。

另外的一百靈石，是你的酬勞。”

肖悅茹大方地接過靈石。

按照先前的合計，得到的好處半數歸她。

此刻衛阿七和許殷豐都不在身旁，所以肖悅茹已經摘下了蒙面的薄紗。

經過一整夜的勞碌，再加上施法過度造成的虛弱，她的雙頰白得過分。

“喏，這個，是驅寒散，還有這個，補充法力的，趕緊服下。

嗯，對了。我給許殷豐調制的藥劑能夠暫時將他穩住，藥效足夠支撐三天，你不必急著馬上去進藥材，多歇……”

“姜師兄，丹藥方面，我知之甚少。

所以……有一事我始終不解，

你這手法，真能把許公子完全控制住么？

若他回了許家尋來名醫，你……做的這一切，不就露餡了？”

“不必擔心，昨夜你斂息行動，也并未暴露真容。

黃鸝寮里，同樣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如果事發，風險在我和衛阿七，你完全可以及時脫身。”

這話一出，倒是惹惱了肖悅茹。

“喂，姓姜的，咱們一起干了多大的事情你心里沒點數么？

你我經過了這一夜，早就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還跟我說這種見外的話！”

她擰著眉頭怒嗔：“再說了，

就算我能完全置身事外，

萬一許殷豐那頭出現什么意外，

你落到了許家人的手里，

那我不就沒了一棵搖錢樹么？”

姜正初聞言笑笑，輕輕拂開因為一整夜的勞碌而凌亂的發梢，

“既然你不放心，那我就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許殷豐與衛阿七，都因為身中歡喜天的毒，而激發出了遠超他們識海極限的御物法術。

以那樣的方式施展馭鼎功，他們撐不了多久便會徹底患上癔癥，一去不復返。

我給這二人解掉了毒，癔癥的危險就此解除，但他們也同樣被打回原形，

神識恢復了本來的笨拙遲鈍。

照這樣，他們怎么可能過得了鳳萊堂的月末考核呢？

最終不還得依賴于我么？

歡喜天這毒物，我不知出自誰人之手，但我可以肯定一點。

那位藥師，要么呢，沒有將它的主材研究透徹。

要么，刻意將此煙制成了致人成癮、讓修士身陷其中無法自拔的誘餌。

這主材具有刺激神識的奇效，我將它有益的成分通過炮制而抽離出來，完全刨去了其致人患癮的成分。

那有益的成分與守意散混合，制成了清心散。

如此一來，原本損害修士識海的毒物，反倒成了保護識海的良藥。

我們鳳萊堂的馭鼎功考核，已經近在咫尺。

如果許少爺沒了我手里的清心散，只能乖乖下山，卷著鋪蓋走人。

你覺得，他這么桀驁的世家子弟，能容忍才兩個月就被趕出煉丹房的恥辱么？

他想留在鳳萊堂，隔三差五，就得服用清心散。

而這藥，非我不能制。”

肖悅茹低頭沉思，似懂非懂，半晌后再問，

“用這么一點藥物，就能把他控制住？

姜師兄……你就不怕他將來尋得方法擺脫清心散？”

“擺脫？呵呵呵呵，我不是和你說了么，

歡喜天的主材，經我炮制，成分能夠抽出。

至于許殷豐與衛阿七二人，他們服下的清心散，并非完全相同的藥劑。

許殷豐的那一份，加了料。不致幻，不致死，但他也永遠別想擺脫。”

“永遠別想擺脫？莫非你做了什么……歡喜天那般的手腳？”

姜正初的眼中晃過一道寒光，

“只要再服幾次藥，我確實能夠幫他徹底擺脫歡喜天的癮癥。

但從那之后，他也休想擺脫清心散。

沒有我，他許殷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