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們幾個，打那破陀螺都能轉幾圈了？”

“兩圈……”

“五圈。”

“三圈。”

“我今天在課堂上丟臉丟大了，陀螺根本轉不起來……”衛阿七的嗓音有氣無力。

他眼周浮腫，正是昨夜沒有睡好所致。

“那你還不回去歇息，腦子稀里糊涂的，研究口訣，能記得住么？”

“不行，這會回去也沒法那么早睡。我躺床上干啥？翻來覆去烙餅么？還不如跟你們一起背背口訣。

再說了，白天還得繼續定神訓練，而且寮房里那么多雜務要處理呢……就晚上這點時間學學口訣。”

“阿七，你如此勞碌……都快趕得上正初了。”

“唉，修行嘛，不辛苦還叫修行么……

我現在都恨不得白天可以拿一整天的時間出來練那破陀螺呢，

只可惜，打那玩意根本持續不了多久……每天也就只能練兩三個時辰，稍多一點就頭暈眼花，實在受不了。

我的識海要是深一點就好了……”

姜正初馬上接過阿七的話，“我也是，雖然師父說識海深淺不影響神識的靈巧程度，可識海深了，起碼能多揮鞭幾百下吧，熟能生巧嘛。”

“對對對，我也是這么想的。阿七，正初，你們在一層的修為應該還沒有滿盈，對么？

但我不一樣，我拜入山門之前就已經練氣一層滿盈了，只是為了節省資糧，一直忍著呢。

為啥這幾天急著趕緊把元陽養氣訣的口訣全部消化掉？

早些改練內功，我就能早些用資糧把改經易脈時損傷的修為補回來，然后一舉突破，拓深識海。

我想爭取中旬的時候就把這計劃完成，這樣，到了月末，我能以更深的識海去應對馭鼎功的考核，不至于心里沒底。”

寮房里安靜了幾息，眾人沉思后，紛紛附和：“你這計劃安排得挺好，我也學著來。”

“那我也這么干！”

“元陽養氣訣要學，定神訓練要每天堅持，火云掌也不能懈怠了。

唉喲……拜入山門才一個月出頭，不是練這個就是學那個，累死人不償命吶。”

“那怎么辦呢，如果修不成丹道，咱們不得各奔東西了？

你種田，我養魚，他去給人修飛劍，你我都有美好的未來？”

“苦就苦點唄，我爹娘可是在我身上寄托厚望了，如果我成了丹道，將來全家人的丹藥都包在我身上，能省下來不知道多少靈石呢，怎么著都得盡力而為。”

畫眉寮里點上了爐子，幾人圍坐著。

在口訣研習之前，這寮房里總會有這么一段小小的閑言碎語，

就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談之間，其中一位突然滿臉關切地看著姜正初：“誒，正初，這元陽養氣訣的入門口訣，再花三天時間，我們就可以全部背下來了，你能跟得上嗎？”

他立刻扮作難為情的模樣應答：“這幾日我回了寮房之后，花了不少精力好好消化。多謝幾位仁兄相助，我算是勉強趕上諸位的腳步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參透口訣之后，咱們就一起正式改練內功吧，相互照應，以免傷了經脈。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開始吧！”

窗外的星月在一個時辰之間，睜眼又閉眼，一會兒用烏云遮面，一會兒從漆黑中蹦出來……

當大家呵欠連連，站起身準備離去的時候，

阿七揉著肩頭嘟囔了一聲，“差不多了，回去睡咯，飽睡一頓之后看看打陀螺能不能多來個兩三圈……”

這時候，姜正初總算是抓著了最合適的空當，抓到了絲毫不會顯得唐突的空當，問出了他蓄謀了一晚上的問題：“阿七兄弟，和你一起住的許公子，短短兩天之間就做到了讓陀螺轉了幾十圈，而且在課堂上看情形，他似乎還能夠堅持更久……你跟他同住一個屋檐下，他應該能對你指點一二吧？”

眾人聞言，也頓時來了興致，“誒，對呀阿七，許公子今天是怎么回事？合著昨天晚上鬼哭狼嚎的……是悟出什么來了嗎？

這提升也太大了，你能不能從他那學兩手，然后……嘿嘿，教教我們？”

“他……”阿七倉皇失措，連連吞咽口涎，“他……這幾日都自己一個人在屋里練功，我也不便打擾，而且畢竟他是……許家子弟嘛，有，有什么妙法的話，大概也是許氏秘傳，就跟他們家的鶴延年一樣。

我哪有那個資格去學。”

“哦……”阿七給的理由挑不出毛病來，眾人也就不再追問了。

而姜正初卻又補上一句，“秘傳……哦，阿七，抱歉，我言語失禮了。修行世家對于自家的秘法都視若珍寶。外人窺伺，皆會被視作冒犯。

若阿七真的替我們去討問，難免會產生些小誤會。

阿七既然和許公子同住一個屋檐下，不能傷了和睦，畢竟你們平日形影不離，看起來關系挺不錯的。

嗯，剛才我口無遮攔，我給你賠罪，阿七兄弟，莫怪。”

“哎呀，啰里吧嗦，沒事沒事。”

阿七嘴上說著沒事，可他的雙頰、眉梢、口鼻……臉上的每一道縫隙里，都夾著驚慌，與懼怕，在心里反反復復琢磨著姜正初言語間的二字——“和睦”。

而姜正初，則抱臂站在一旁，靜靜地觀看著這只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嘴角微微上翹……

“那咱們散了吧，今夜也就這么多了，明晚繼續。”

“散了散了，走咯……”

幾名學生依次伸著懶腰走出畫眉寮，各回各屋。

姜正初也回到了雨燕寮，捧著小木臼站在北窗旁，一邊搗藥，一邊從窗縫里觀察黃鸝寮。

他有預感，有強烈的預感。

許殷豐能夠把神識練到如此靈巧的程度，以及他今天清晨時過度亢奮的精神狀態，都絕不像是修煉什么秘法的效果。

而姜正初的預感是——昨夜發生的小插曲，或許還會再次上演，至于是每天上演，還是隔三岔五？他不確定。

“只要讓我再目擊一次，我就有辦法研究清楚，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