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仿佛身體被掏空……

多次空揮鞭繩，又讓姜正初的識海被耗得干干凈凈。

一滴都不剩了。

他甚至不知道這訓練持續了多長時間，

在神識放下鞭繩之后，他連衣裳都來不及換，就歪歪斜斜栽進了枕頭里……

而在次日清晨，一如往常。

天邊微微破開一道白隙，火工童子們沿著山道鏟雪、搬炭，隱約地望見雨燕寮的房門打開，姜師兄端著銅盆走出來打水。

當他回了屋，沒多大會兒，啪嗒、啪嗒的動靜，又在雨燕寮里響起。

火工童子們敬佩不已，七嘴八舌評價起來：

“鳳萊堂的新生來來去去，最終留下來的沒多少，

就我打雜這幾年里所見，像姜師兄這樣賣力氣的，簡直是鳳毛麟角……”

“對呀，憑他這股精神頭，絕對可以成功晉升到丙班，往后再入箓外門弟子……”

“何止，說不定得了賞識，還能一路直入內門，往后，絕對會成為咱挽云宗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哎……照我說，成仙得道，早晚該輪得到姜師兄，他這樣一門心思修煉的人如果都成不了仙，那這破道，哼，不修也罷?！?

“得了吧你，還不修也罷？你有機會修么，老老實實擔水劈柴吧?！?

嬉鬧著，火工童子們遠遠離去，

寮房區便獨剩了雨燕寮里反反復復的揮鞭之聲……

阿七聽著了動靜，悄悄扒在窗沿觀看。

這幾日來，一個問題始終折磨著他的內心，

一個，關于選擇的問題：

“姜正初是四靈根，他靠自己邊工邊讀，能在煉丹房留下來……

能獨自修行丹道……

我雖并非天縱之才，可我好歹是個三靈根，體漏不嚴重，需要的資糧不算很多。

那我如果離了許少爺……自己去掙取資糧，

往后……往后不再聽人使喚？

哎……不行，只靠自己，賺靈石那么慢……

長久以往，如果連修煉內功的消耗都蓋不住……

可是，許公子這脾氣可是越來越怪了，

而且他那懈怠勁……能留在鳳萊堂多久……實在難保。

我……我又不是書童，

我得為自己早做打算……”

就在他窺視之際，許殷豐的臥室房門推開，

那古怪的妝容從門后出現，陰森可怖的聲音對著阿七厲聲問：“劈里啪啦的吵死了！

又是雨燕寮吧？

又是姜正初吧？

修煉……修煉，修煉修煉！

一天到晚的修煉！

他到底圖什么？

一介庶民……把心思全部用在丹道上！

還真把鳳萊堂當自己家了？

還真以為這地方是你這種人該來的？

什么時候，才能老老實實滾回去！

滾回田里面，滾回礦坑里面！

這是煉丹房，這是丹道弟子的寮房！”

許殷豐越吼越大聲，嚇得阿七挨在墻根哆嗦，而他這幾嗓子吼的，似乎也驚醒了鄰舍的丁班學生。

“許……許少爺，您怎么了這是……你要是嫌大清早的被吵了，我去跟姜正初說一聲就好……”

“我怎么了？

呵呵呵呵呵，我很好，我好得，不得了。

阿七，你什么也不用說，

咱們以后和同窗之間，應該繼續和睦相處……”

怪笑著，許殷豐又鉆回了臥室里，門閂咔噠一聲拴住。

“下山，

不……你這種僭越丹道的賤民，等我找到了你修行魔道的證據……

我要讓你比逐出師門，還要慘！”

躲在門后的許少爺，又將那枯黃的手指塞進口中……

……

“哇，嘶……好辣好辣好辣……哎呦，嗆死我了！”

姜正初連著咳了幾下。

忽然進入口鼻的氣味，甚至叫他擠出了幾滴眼淚。

“定魂香能抵擋幻術，原來是這么個法子……

那我還真是花了冤枉錢，早知如此，我自己搓點辣椒，跟藥泥混合，不就做出來定魂香了么?！?

昨日買來的定魂香已經被他撕去牛皮紙。

這稀奇東西本被他放在柜子里，等將來出門的時候再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但今晨抽打陀螺多次之后，他的識海再度被耗干，暈乎乎的狀態下，他直想找些清涼之物提神醒腦。

忽然想到，昨日司購大姐介紹定魂香的時候，便提了一嘴此物的功效。

他便好奇地將線香取了出來，還沒點火呢，僅僅壓在鼻子下邊一嗅，那股辣氣就頓時叫他渾身激靈。

但……這一下刺激之后，效果迅速消失，而且姜正初覺得比嗅聞線香之前還要虛弱。

“罷了罷了……果然還是我多心了，

定魂香，只能叫人清醒，沒法補充識?！?

哎。

如果這世上真有能夠針對識海補益的資糧，那我定神訓練可就容易多了。

雖然鞭繩空揮，讓我找到了一些小小的竅門，動作的落點變得不再那么模糊，

可是這動作持續數十次之后，我就開始腦瓜子嗡嗡的，腦門像被驢踢了之后再被門板夾了兩下似的。

識海消耗這么快，一天下來也練不了多少次這動作呀……

照我現在這狀態，下午一定沒法接著練習了，

還是繼續去石窖熬制基液吧，順便找師兄師父問問……山下的魔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眩暈的感覺不再影響最起碼的站立、行走之后，姜正初喘過氣來，披上冬衣，出門前往石窖。

果不其然，才推開房門，遇見的丁班同窗又和昨日一樣笑瞇瞇的沖他打招呼。

甚至一路上，遇見的每一位挽云宗弟子，只要是鳳萊堂的，從火工童子到同班，再到師兄，都對他禮遇有加。

甚至，當中大部分都能夠喊出“姜師兄”、“姜師弟”、“正初”……

這態度讓姜正初相當不習慣，他警覺的本能告訴他，引人矚目并非好跡象。

而他長期以來被人視為螻蟻的過往，也讓他對這莫名的熱情做出了羞臊的反應，臉上不自覺地升起紅云。

到了鳳萊堂石窖的時候，恰巧迎面走來的宋常虞拱手施禮過后便關切地問候：“姜師弟，臉這么紅……是受著寒了么？”

“哦，沒有……不對，有，是……是受了寒，這兩日定神訓練，識海消耗大，寒氣容易侵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