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家屯回來。

離和奇克圖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天。

宋昭惦記著換水泥的事情。

二道河子緊靠著榆樹屯，河邊還有不少魚殼子。

魚殼子就是打魚人住的窩子，常年住在河邊，他們平時不會少去撈魚。

論撈魚的技術(shù)他肯定是比不過人家，所以他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跑到山里的小湖邊。

剛進臘月，氣溫再次驟降，滴水成冰。

走在山里，每吸一口氣都像是吸進一個冰錐子一樣刺冷。

裹緊宋母剛給他做好的鹿皮獵裝，走到捉狍子的小湖邊。

湖面已經(jīng)連成了一個巨大的冰層，得有接近一米深。

宋昭直接拉著爬犁子滑到冰面中央，趴在冰面上蠕動，仔細分辨著冰下魚的數(shù)量。

耳朵瞬間凍得通紅，挑了三分鐘，選定了一處聲響嘈雜的冰面，掏出斧頭刮走冰上的積雪。

他大約清掃出磨盤大的冰面，琉璃似的冰層下，一條條大魚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今年雪大，這小半個月幾乎一直在下雪，冰面上有雪的覆蓋，照在冰面上的陽光更加稀薄，不見陽光，冰下的魚缺氧缺的厲害。

他剛把冰面上的雪鏟開，陸陸續(xù)續(xù)就有魚游過來曬太陽。

現(xiàn)在冰面下的魚，又冷又餓，基本上處在一種半休眠的狀態(tài)中，游動的速度很慢。

他沒有著急開挖，在爬犁子上墊好了幾層獾子皮，等著魚群被陽光吸引，聚集在這一片的冰面下，這才掏出從大隊借來的冰穿。

木頭把兒的冰穿，一頭是鐵尖，另一頭是二十公分長的鐵鉤子。

接下來就是純體力活了。

宋昭用尖頭兒在冰面上畫了一個圓圈兒，隨后點出一個小窟窿，雙手高舉冰穿子，用力扎下去。

西北風像刀一樣割臉。

好在他靠著分身，力氣極大，冰層一點點變薄，半個小時過后，他已經(jīng)鑿出了一個大冰窟窿。

冰越薄，宋昭的速度越慢。

他是第一次鑿冰窟窿捕魚，按照在王家屯時徐炮教給他的方法，小心翼翼的控制著力道，生怕稍有不慎提前砸漏了冰層。

磨盤大的冰坑里，漸漸滲出水來。

宋昭趕緊掏出筐里的鐵盆往外潑水，冰坑里要是蓄滿了水，他這一個來小時就算白挖了。

褲腿上已經(jīng)被潑出來的水浸透，在褲子外層結(jié)成一道白霜。

眼看冰層快被他掏破，宋昭舉起冰穿，快速連扎了幾下。

一瞬間，冰坑中涌起一股水柱。

水柱中夾雜著大大小小的魚被沖到冰面上。

鯽瓜子、老頭魚、小泥鰍還有大量的哈士蟆...

這些魚噴涌而出，隨即掉落在冰坑周圍，直接凍的硬邦邦的，根本不會亂竄。

密密麻麻的魚將冰坑周圍鋪的滿滿當當?shù)摹?

豐收的喜悅沖淡了身上的疲乏，連鑿了小兩個鐘頭，這會兒魚群噴出水面，一下子連胳膊都不疼了。

他倒退了幾步，放松下來坐在爬犁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冰坑，等待著著魚潮過去。

水面平靜下來后，他控制著分身變到最大，兩條后爪倒掛在冰面上，兩只前爪使勁攪動冰坑中的水流往外拋魚。

過了一會兒，黑貓拋魚的速度變慢。

他又扔下一些肉塊吸引魚群過來，隨后拿起一張獾子皮，把沖上來的魚和哈士蟆搓起來扔到爬犁子上的大筐中。

等到冰坑下的撈出來的都是半斤多的小魚時，宋昭控制著分身起來。

一米多長的黑貓身上掛滿了小冰碴子，簡單用帶來的獾子皮擦拭了一下，他拉著爬犁子回到岸邊。

他鑿開的冰窟窿大。

連鑿帶撈魚，兩個小時的功夫，撈了兩大筐雜魚上來，還有不少哈士蟆，兩筐魚加起來二百來斤，足夠他拉去水泥廠試試水。

在岸邊架起火堆烤干身上的衣服，宋昭拉著爬犁子繞去王家屯。

剛進入王家屯。

幾個在路邊玩兒的小孩看見他，笑嘻嘻的跑去給大人報信。

王隊長從家里趕過來，到牲口棚里套了一個馬車出來，接著領(lǐng)他去了栓子家。

王炮見他一個人過來，聽完王隊長說明來意，抽著煙樂道：“這事兒你過來找俺們屯子就對了，他徐老蔫犟種一個，誰都得罪，才換不到好東西呢。”

“栓子，下午你跟小昭他們一起去水泥廠。”王炮指示著栓子，得意的解釋道，“他老閨女就嫁到水泥廠去了，道兒熟。”

幾個人說完隨口聊著天，得知上午宋昭一個人去鑿冰窟窿，他還有些懊悔，“下回你再有這費勁的事兒你把金虎叫上。”

“他反正每天也要去外面瞎跑。”

自從王炮腿受傷以后，金虎這段時間也沒法上山，一直到處串門打牌。

王金虎默默在一邊點頭：“是啊，昭哥，我原來老去鑿魚吃，這把保證不會拖你后腿。”

宋昭沒有推辭，和他約定好日子。

剛剛挖冰坑，他一個手鑿冰，一個手往外潑水，確實有些干不過來。

鮮魚是搶手貨，即使換不來水泥，這些魚他也可以賣到軋鋼廠去。

過年之前，怎么也得撈上幾千斤魚。

留在栓子家吃了頓午飯。

下午三個人趕著馬車直奔公社，王隊長跑去供銷社買酒，栓子拉著宋昭到了水泥廠的家屬院里。

栓子的女婿趙文強就在水泥廠的后勤科。

聽到他們的來意，沉思了許久。

“你想要的量實在是太多了，我做不了主，得看我們科長的意思。”

“我們剛和罐頭廠換了不少東西回來，如果你能等的話，明年開春兒后能多給你整點出來。”

“咱們廠的水泥哪兒都來人問，你這兩筐鮮魚留下，最多能換一包水泥走。”趙文強面露難色。

一包水泥一百斤。

等于兩斤多鮮魚才能換到不到一斤的水泥。

栓子沒等宋昭開口，擺擺手：“文強，小昭不是別人，前兒還給虎子從山上救回來了呢，你再給想想辦法。”

“真不是我不想，今年糧站還來人要走一批呢。”

“唉，主要是這魚品種啥的都不一樣，到時候也不好整。”

“你要是能一下子整來兩千斤鯽瓜子，我還能替你想想辦法。”趙文強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

“到時候你直接拉到屯子去，我想辦法從別的公社的水泥廠再整點水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