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門口。

沒有一個人先出聲。

所有人都在默默消化著自行車上獾子堆積如山所帶來的震撼，眼睜睜的看著宋昭推車進家門。

屯子里的人，主要依靠種地為生。

像獾子這種會嚯嚯莊稼的動物，誰都不陌生。

發現地里有獾子偷食，隊里是會組織人手專門滅獾的。

以往浩浩蕩蕩一幫人，背著槍拖著狗，最快也要忙活上兩三天才能取得的戰果，宋昭就一個人溜達一上午就搞定了。

把人都看麻了。

“我沒看錯的話，大學生車上掛了得有十四五只獾子？”劉嬸眨巴著眼睛，嘀咕道。

“不止。”齊志高深吸一口氣，估算道：“他兩邊車把上就掛了八只小獾子，后座還綁著一個大筐，都裝滿了，二十來只是有的。”

三天打了至少三十只獾子。

赤裸裸的戰績擺在眼前，折服了不少人。

“看來，宋家還真生了個好小子，文武雙全吶。”門口一個抽著煙袋的老頭感嘆道，“這都不差寶財多少了。”

當你只和周圍人拉開一點兒差距時，他們會默默追趕，拉開一截差距時，會有人嫉妒、眼紅。

如果能把所有人遠遠甩在身后，留給對方的，只有深深的無力。

許多和宋昭年齡相近的人都腳底抹油，默不作聲掉頭回家，生怕被人發現自己來過。

原來還能調侃一下書呆子什么的，找找平衡。

現在嘴再硬，也得承認，宋昭在打獵上也有點兒門道。

甚至比有些天天泡在山里的都強。

三十來只獾子，光賣皮子都有一百多塊。

一年到頭，就是天天上滿工也賺不來。

“這小子，不回去念書，興許會過得更好。“王二愣子搖搖頭，一步一步悄悄挪回家。

此刻還圍在宋家門口的人，心態已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劉嬸兒撓撓頭，難得沒有挖苦人：“這老宋家，祖墳埋的正！”

有的人腦筋轉的快，扒著墻頭喊道：“大學生，這老多獾子拾掇起來得不少功夫吧，大伙兒進去給你幫幫忙？”

看不成熱鬧，蹭一點兒筋頭巴腦回去也有個著落。

院子里，宋昭一家人都圍在老榆樹下剝著獾子皮。

“不用了，我媽她們娘兒倆下午都請假，這點兒活兒費不了什么勁。”

“秋收工分高，不耽誤各位叔叔嬸子賺工分了，都回家休息吧。”宋昭堵在門口，目送著眾人離開。

宋母見他把人都磨走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話都說到這份上，像她這樣臉皮薄的人為了面子，大多會選擇讓人進門了。

上門幫忙。

自然不好意思再讓人空手走。

宋昭前世白手起家，閱人無數。

這點兒面子還是放的下的。

宋父去世后，宋母堅持讓他讀書。

屯子里除了二叔一家，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看笑話，等著他家竹籃打水一空。

對他們，宋昭只有一句話。

別來沾邊！

蹭肉，想都別想。

“小昭，叔來跟你商量點兒事兒。”齊志高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對著宋昭說道。

“你捉獾子的水平，在咱們屯子里那是數一數二的。”

“不知道你這次放假回來，準備在家呆多久。”他頗為緊張的問道。

“齊隊長，有話不妨直說。”

“是這樣，咱們屯子里山上太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每年都得給山上這些畜牲糟蹋不少。”

“咱們屯子里大部分人手，都得用來防范野豬。”

“像地里那些大眼賊什么的，真是顧不過來。”

“這不我尋思著，獾子鬼精鬼精的你都能打著，也來給咱們隊捉一捉大眼賊？”

“這也算為民除害了，放心，工分絕對少不了你的。”齊志高最后補充道。

他口中的大眼賊，學名叫黃鼠。

一身灰黃色的絨毛，長身長尾，耳朵短，眼睛圓。

看起來很萌。

卻專愛在地頭兒打洞，偷吃莊稼。

而且生性狡猾，比兔子洞都多，洞挖的還深，能鉆到地下一米多。

捉他們往往只能用水慢慢灌，不把所有出口找齊了，根本捉不住這東西。

大眼賊從春天就開始嚯嚯莊稼，齊志高組織了幾波人手，沒見多大成效。

今天看見宋昭捉獾子，想著大眼賊跟獾子習性差不多，起了心思，準備碰碰運氣。

大眼賊也是群居動物，一窩能有個十來只。

掏上三個洞，就能湊夠三十只測試，接下這個活兒，有工分，還能省下上山打松鼠的時間。

宋昭準備應下來，琢磨著捉大眼賊的辦法，沒有出聲。

見他半天沒回話，齊志高以為他是不樂意去，又加了報酬。

“我知道這玩意兒的皮毛比不上獾子。“

“你要是肯去捉，不光給你算工分，捉住的大眼賊，連皮帶肉都歸你，怎么樣？”

宋昭搖搖頭：“皮和肉我都不要。”

大眼賊可是鼠疫病菌主要的宿主。

他才不會冒這個風險。

“我可以去捉大眼賊，皮和肉都換成工分。”宋昭換了條件，“只是過后要請齊隊長找人把工分兌成木頭，再給我做個大爬犁子。”

“工分要是不夠，我再出錢補上，要是行，后天我就可以去捉大眼賊。”

宋家一共三個屋子，兩個大炕。

冬天要做飯、取暖，幾個月下來，至少要兩千斤木頭。

拉木頭下山是一個十分枯燥的過程，能趁著這個機會，請人來做再好不過。

爬犁子是他準備在大雪封山時運獵物下山用的。

他獨來獨往。

打到大型的獵物，用爬犁子拖下山是最好的辦法。

爬犁子做起來簡單，削平兩根木棍，釘幾根橫撐就成了，他家里的爬犁子太小，一直想做個大的，只是抽不出來空，索性一并提出來。

“這...”齊志高猶豫了一會兒，算了算賬，還是答應下來、

“那就說定了。”

“大眼賊的皮子還能做做大衣，肉最好還是不要吃。”

“這東西招病。”宋昭把他送出門，勸道。

“畢竟也是肉，你不要也不能白扔了。”

“除了土腥味，大眼賊還是很香的，給大伙兒燒了解解饞嘛。”齊志剛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宋昭也就不再多說。

和他聊了半天，耽誤了不少時間，回到院子里，也就沒有繼續剝皮子，隨便墊補了兩口，就去準備下午上山要帶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