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李遠走出江雨樓的時候,已經(jīng)丑時末。
雨還在下,只不過相對于昨晚小了些。
像是為了彌補前些年的旱災(zāi)少雨情形,今年的雨卻像是不要錢一樣天天灑個不停,弄得霜河的水開始漲了起來,不少地方的春苗都受到了影響。
李遠撐起傘,來到河邊。
“爺,坐船嗎?”
李遠定睛一瞧,靠在岸邊的屋檐前避雨的老艄公,竟是昨晚為他擺渡過的那個。
“好啊,去上廟坊。”
李遠跳上船。
“得嘞!!您坐好?!?
這位爺可是出手闊綽得緊,老艄公臉上的興奮未免有些太過。
不過這年頭錢的確不好掙,李遠倒是不疑有他,跳上小艇。
欲行之時,身后傳來一個喊聲。
“李遠,又去衙門嗎?”
李遠轉(zhuǎn)身去看,岸上站著一個一身白衣,膚若凝脂的翩翩公子。
“崔大人還有事嗎?”
“沒有事,這里距離上廟坊不近,你要是嫌遠可以先去我府上休息一晚,正好你也喝了些酒。”
崔臨秋露出一個體面的笑容,眸子亮晶晶的。
李遠既然是崔府門庭中人,去府上休息一晚也屬正常。
“多謝崔大人相邀,不過明天還有些事,就不去叨擾了。”
體面的拒絕,李遠與她隔著水波而立。
崔臨秋今夜頗喝了點酒,雖然她的武藝甚為高強,但卻對酒精卻有些上臉,此時也有些飄感。
“別總那么孤芳自賞,有空也跟其他兄弟走動走動,這樣你以后再出現(xiàn)大家也不會嘴你了?!?
“好?!?
李遠擺了擺手,艄公開始搖櫓,船兒劃開波浪遠去。
崔臨秋站在岸邊,船頭卓立的身影持傘在雨中緩緩隱入灰色的雨幕。
未幾,她在水面留下一個背影。
李遠獨立船頭,看向面板。
【今日點數(shù)+90】
……
估摸著用不了多久他便能實現(xiàn)真正的鐵肌,屆時他的實力必將再上一層樓。
至于與崔臨秋的一年之約,對他來說該完全不是盡頭。
一年的時間太漫長,他不可能只做那么一點事。
想到這里,驚覺四周的光亮已經(jīng)完全隱沒。
離開了繁華地段,一切都歸于沉寂。
忽然感到四周變得十分黑暗。
李遠忽然心生疑竇。
“老丈是等了我半夜嗎?”
竹笠下,老艄公呵呵笑道:“倒也不是,昨夜有個怪客租了老漢的船兒半夜,但卻一直不用,老漢就這么在河邊待了半夜?!?
夜色下,李遠感到自己腳下的船兒正駛?cè)胍粋€越發(fā)逼仄的角落。
若是在此處設(shè)伏,想必自己要離開也需要費些手腳吧。
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就這樣而已嗎?老丈該不會有什么事騙了在下吧?”
李遠重復(fù)問道。
老丈手中的船槳不停,急忙搖櫓。
“小老爺別難為老漢了。”
李遠緩緩放下手中的雨傘。
“老丈,你看那邊的水霧有妖氣,你知道怎么回事嗎?”
李遠指向遠處的越發(fā)逼仄的死角。
“什么妖氣——”
老艄公呆滯的看著李遠。
一股森寒的殺氣正肆虐而來。
李遠的手指指向他。
“就像——你眼中的東西?!?
藏于鞘中的長刀瞬間出鞘,帶起一片血光。
水面響起噗通的聲音。
李遠腳下彈簧一般彈起,整個人斜掠而起。
靈蛇八步在這一刻使他身若鬼魅,在雨中破空閃去。
恰在他離開小艇的剎那,木質(zhì)的小艇寸寸崩裂,一道森寒的芒影激起一道水柱,銜尾追擊。
刀劍碰撞之聲,響徹夜空。
勁氣在空中爆開,令自天而降的層層雨幕轟然爆開。
剛剛落至地面河岸的地面,黑暗中一股尖銳氣流襲近三尺,幾乎貼著李遠的身子穿空插來。
可惜,
李遠步法連變,橫移半步,精準(zhǔn)躲過。
身后傳來驚呼之聲,顯然是對于李遠詭秘難測的身法感到不適應(yīng)。
“還想走?”
一把冷冷的聲音出現(xiàn)在前方的雨中。
李遠淡淡道:“正愁功勛不夠,你們就來了?!?
持劍男子獰笑道:“就怕你沒有命拿啊?!?
“沒想到你們兩個價錢最高的赤眉賊,一個毒劍蕭立行,一個蛇槍卓烈,竟然甘為走狗,供人驅(qū)策?!?
李遠長刀在手,夷然不懼。
“嘿,你殺了我們的弟兄戚寒,這個仇,焉能不報?”
身后,蛇槍卓烈陰惻惻道。
“既然如此,為何幾個月前見不到你們?”
李遠反問。
眼前的毒劍蕭力行咧嘴一笑。
“錢沒到賬,當(dāng)然不干。道上的兄弟,也要吃飯吶……為此,只能將你的頭顱割下!”
這幾些人雖然同為赤眉賊,卻似乎并沒有李遠想象中的江湖義氣,純粹只是為錢而動罷了。
劍嘯槍鳴,一齊響起。
蕭力行綽號毒劍,修得卻是水象之劍,在這雨夜與天象暗合。
正是因此,此人才敢在水中伏擊李遠。
劍出之時,漫天細雨倏地被劍氣扯動,當(dāng)胸襲來。
兩人將李遠完全包圍,看來是勢在必得。
李遠眼力非凡,看出這兩個家伙身形干練,行動間筋如強弓,定是練筋圓滿層次以上的強人。
但,
那又如何?
李遠揮刀之時,三重刀氣瞬間合一,帶起一陣狂烈,暴躁,凄厲的強風(fēng)刀氣,將漫天扯動的細雨劈得狂灑,像是水球一樣爆開。
毒劍蕭立行駭然間提劍暴退,刀氣彌久不散,割體生痛,穿透雨幕而來。
最可怕是李遠顯然未曾開筋,鍛體的層次明顯低于他,但刀鋒之上傳來的力道卻猶如山洪暴發(fā)一般,比他還要強出一線。
這是不可能的。
眼看蕭力行身形倒退,李遠并未追擊。
因為身后的長槍已經(jīng)穿插而來,槍頭激起強烈的氣流,帶動漫天細雨,鋒芒蓋世。
他所修的槍術(shù)技藝,亦為水型之道。
刺殺他的人特地選在這個雨夜,的確是蓄謀已久。
奈何,李遠早非吳下阿蒙。
李遠凝神一刀準(zhǔn)確無誤的劈中槍頭,長槍還欲變化,李遠的鋒刃已然貼著槍桿割向持槍的手。
“殺??!”
剛剛被一刀劈退的毒劍蕭力行卷土重來,灑出漫天劍芒。
層層鐵雨,與降下的雨點融合,一如暴雨梨花針一般攢射而來,在劍氣的催發(fā)之下,每一滴雨都化為可怕的兵刃,足以洞穿鋼板。
李遠長嘯一聲,掌中順勢回斬,一刀插入劍網(wǎng)之中,狂風(fēng)肆虐,暴風(fēng)急卷,秋風(fēng)凄號。
另一側(cè)蛇槍卓烈亦提槍殺來。
劍雨槍芒,同時將李遠罩在戰(zhàn)圈之內(nèi)。
李遠一刀在手,就那么安然地同時應(yīng)對兩重攻擊。
碰撞帶起的勁氣波紋不斷的在空中泛起漣漪,將天穹降下的雨滴擊碎迸濺,一剎那間爆開萬重音浪。
殺到最后,一劍一槍,都震駭莫名。
這還是人?
快刀之快也要有個程度,他們兩個都是練成圓滿之勢的練筋滿級高手,俱是以快打快之輩。
但如今李遠的快刀使他們開了眼界。
漫天狂亂的弧線尚未歇止。
毒槍卓烈首先支持不住,他的蛇槍一共四十九著,打完之后,氣血虛浮,慢了一線。
這已經(jīng)足夠致命。
帶著呼嘯的長刀在空中移速暴增,以驚人的高速劈向卓烈的脖頸。
他駭然提槍暴退,離開刀鋒一寸開外。
但頸側(cè)的動脈卻還是被刀氣割開,一瞬間精血急泄,任憑他拼命捂著傷口也無濟于事。
“老卓!”
毒劍蕭力行面如死灰。
卓烈已經(jīng)完了。
他提劍退入雨幕之中,急急掠往水面。
他是水性之中的宗師,修行的也是水象之勢,到了水里李遠定然追擊不上。
在距離水面半尺的剎那,忽感有異。
余光側(cè)顧的剎那,肝膽俱裂。
但見李遠一腳點在河岸,整個人以難以想象的高速橫空掠來,當(dāng)?shù)朵h揚起的時候尚在數(shù)丈開外,眨眼已經(jīng)劈近三尺。
河面激蕩起漫天水花,赤紅之血染紅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