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堅，此事，你怎么看？”

見幾人立下文書后各自離去，李翛詢問起了身邊的謀士。

張堅小心斟酌著言語，想著怎么樣回復(fù)，能既不暴露自己偏向秦淮的立場，又能幫秦淮說幾句話。

他跟秦淮算不上朋友，甚至幾次出丑還是‘托了秦淮的福’，可是相比于秦淮，他更加忌憚的是周別駕，自然不可能偏袒張佑。

“使君，下官要恭喜您，有了兩個愿意為您分憂的好下屬。特別是秦淮，坊間傳聞他頗擅工匠之術(shù)，先前新式紡車的發(fā)明便是例證。”

“你是說，秦淮并沒有夸大其詞，蒙騙與我？”

“下官聽說秦淮終日呆在大關(guān)煉鐵場，連縣衙都很少去，或許真如他所說，煉鐵工藝有了大的進步，這才真是可喜可賀。”

“但愿如此。”

張堅又說道：

“使君，上次那事...”

“嗨，光聽他們吵架了，都忘了正事了，你挑個日子，我們一起去一趟大關(guān)吧，看看秦淮到底鼓搗出了什么東西。”

...

從刺史府出來后，秦淮沒有直接回大關(guān)。

而是回了縣衙。

他找高力本挑了二十個信得過的得力的衙役，抽調(diào)去了大關(guān)。

一部分人看住高爐區(qū)，避免閑雜人等進入，一部分人日夜巡邏，加強治安。

他還讓邱大偉組織了正式的巡邏隊，補充巡邏力量。

不是他膽子小，是他不敢賭，誰知道這張佑知道自己必輸之后，會不會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

他簡單地把‘軍令狀’的事情說了一遍，好讓他們提前做些準(zhǔn)備。

“大偉、修集，李參軍已經(jīng)去句容縣拉木炭去了，明日就可以送來。不過我們不能就這么等著，待會我看看焦化煤的情況，如果沒問題，今天就先把這兩爐焦化煤燒了。”

“秦縣令請放心，這幾日我們雖然沒有點火，但是相關(guān)的準(zhǔn)備工作是一點沒落下，燃料一到，全力開火，日產(chǎn)一千斤完全不是問題。”張修集自信說道。

原來說的日產(chǎn)700斤，主要是點火時間短導(dǎo)致的，完全沒有用足一天。

秦淮點點頭，他對此不是很擔(dān)心。

倉庫里還有兩千多斤的存貨。

七萬斤木炭，按照目前的產(chǎn)出消耗來看，應(yīng)該可以產(chǎn)出生鐵將近一萬八千斤，送出去一萬二，自己還可以再賺個六千多斤。

這也算是狠狠宰了張佑一筆。

讓你囤積居奇，不僅讓你吐個干凈，還讓刺史李翛記你一筆。

故意隱匿木炭這事，李翛不可能無動于衷。

“不過從戰(zhàn)略上來看，還是有些吃虧的，雖然壓制了張佑，讓他被刺史記了一筆，也損耗了七萬斤的木炭，但是也暴露了大關(guān)產(chǎn)業(yè)有升級的事實。”

“沒事兒，有人攪局的時候，必須提高技術(shù)應(yīng)對市場競爭，客觀規(guī)律罷了。”

“等著他們來‘視察’的時候，我自會再求取一些其他我想要的東西。”

...

磚窯。

兩座完全不同形狀的焦化爐已經(jīng)被打開，秦淮站在一側(cè)，抓起一塊，焦化后的煤塊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有了蛛網(wǎng)裂紋，很是松散，這讓他想起實驗室里的蜂窩催化劑，只是眼前之物粗糙得多。

“秦縣令，我們這焦煤成功了嗎？”

邱三正在一旁滿含期待的低聲問道。

秦淮搖了搖頭：

“試一試就知道了，今天木炭不是還沒拉過來嘛，就燒這個。”

“記得，分開燒，兩座高爐，各用一堆。”

邱三正躍躍欲試，忙叫上李玖等人一塊兒裝車運煤。

張修集和邱大偉、楊潛也等在高爐處，能否用焦煤煉鐵事關(guān)重大，幾乎所有的領(lǐng)導(dǎo)層都到了現(xiàn)場。

煤炭拉到位之后，所有人都在等著秦淮下命令。

奇怪的是，秦淮盯著兩座高爐，遲遲沒有說話。

不是秦淮故作高深，而是他不會煤炭煉鐵。

現(xiàn)場也沒有一個人會。

秦淮自己也沒有見過煤炭煉鐵，但是一些基本的知識他還是懂的。

首先是熱值，焦煤的熱值比木炭高，所以鐵礦石會更快熔化，煤炭又不如木炭一樣可以融于鐵水，所以原先一層木炭配一層礦石的做法行不通。

“可以先嘗試一層煤炭配兩層或者三層的礦石。”

其次是鐵水的區(qū)別，煤炭里雜質(zhì)多且呈酸性，比如氧化鋁、氧化硅，且這些物質(zhì)會導(dǎo)致爐渣的熔點高，那么鐵水必然會更加粘稠，不易流動，一旦冷卻，就會造成‘死爐’。

“必須加入更多的助熔劑。”

最后就是鼓風(fēng)的差異，木炭孔隙大，質(zhì)量輕，容易通風(fēng)，所以之前鼓風(fēng)機的氣門并未全開，但是換成煤炭之后，堆積密度更大，必須氣門全開，強制鼓風(fēng)，保證氧氣的供應(yīng)。

“必須氣門全開。”

想到這里，秦淮自覺已經(jīng)將兩種燃料的區(qū)別想清楚了，也不想讓眾人再等他，朗聲道：

“修集，我作如下部署，你們聽好。”

“第一，一層煤炭配兩層礦石；第二，白堊石灰石的配比要比燒木炭的時候多兩倍；第三，鼓風(fēng)機氣門全開，換人間隔從兩炷香變成一炷香，增加鼓風(fēng)人手，不要惜力。”

“所有人全神戒備，不可大意。”

秦淮沒有煉過，但是螃蟹總要有人第一個去吃的。

相比于其他人，他好歹還懂得更多的原理。

無非是多做幾次實驗罷了。

“裝爐。”

秦淮猛地揮袖。

“點火。”

一聲令下，眾人立即分工合作，此時相比于第一次的點火，可是熟練多了。

不消一會兒，煤炭逐漸泛起暗紅，隨著鼓風(fēng)的力度加強，本該橙紅的火焰變得青白，爐壁傳出悶雷般的爆裂聲。

張修集見狀，急忙說道：

“秦縣令，這爐溫，可是比以前還要高出許多。”

秦淮點了點頭，眼睛卻死死盯著觀察孔。

熱浪的沖擊相比以往更加強烈，秦淮眾人都不自覺地后退了兩步。

希望這耐火磚能夠承受得住。

秦淮心道。

“加白堊！”

暗紅色的鐵水已經(jīng)生成，流動速度不快。

果然，要是按照這個速度，只要溫度稍微沒保持住，立即就會‘死爐’。

秦淮見自己的猜測全都成真，暗暗慶幸自己的知識淵博。

雖然學(xué)雜了，但是，能用就行。

日頭漸高。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注視著高爐內(nèi)的情況。

良久，第一爐鐵水已經(jīng)流入了模具，等待凝固。

張修集估摸了下時間，說道：

“秦縣令，按照這個速度，這一個爐子全力燒一天，一千斤都打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