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便可望見的齊云山,依舊是云遮霧繞,神仙之地。
但今日過后,只怕將不復(fù)存在了。
李道生和王典州一邊殺向村東,一邊閑聊著。
忽然,他轉(zhuǎn)身看向街旁空無一物之處,開口道:“閣下,看了這么久,該現(xiàn)身了吧?”
王典州一愣,跟隨李道生的目光看去,那里哪兒有什么人?明明什么都沒……
等等!
血雨之下,逐漸顯露出人形輪廓,那輪廓逐漸清晰,竟然是個(gè)年輕和尚!
這和尚一身干干凈凈,不染血污,長得俊俏不凡,像是個(gè)花和尚,可一雙眼睛卻又掛著幾分無趣。
“和尚,你是誰?為何跟著我?”
年輕和尚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阿彌陀佛,小僧覺明?!?
他苦著一張俊臉,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
“小僧自南明山而來,本欲尋回我寺佛寶禪杖,未曾想,竟遇到這數(shù)千年未見的天道怪相?!?
“天道怪相?”李道生心中咯噔一下,難道這和尚知道那魔物的來歷?
“是,也并非完全是,”自稱覺明的俊俏和尚嘆道,“自靈氣枯竭以來,無人可成仙,有人另辟蹊徑,借靈眼之力,偷天換日,遮掩天機(jī),妄圖偷取一絲仙氣,借此成仙?!?
“便有了這瞞天法?!?
“以身入壇,封閉自身五感,再布下天盲大陣……當(dāng)年的齊云道長,便是以此法成仙,可是……失敗了。”
覺明和尚娓娓道來,終于讓李道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這其中竟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
不過一切的源頭,還是那個(gè)因?yàn)閴墼獙⒈M,極度渴求成仙的老道。
“齊云道長成了一顆仙心,但因心性不良,又遭徒弟算計(jì),被小僧的長輩莽撞開了壇,肉身在羽化前便已腐爛,自那一刻,齊云道長便一身仙氣化魔,成了天道怪相?!?
“此天道怪相,非妖,非鬼,非人,非魔,無生死,無增減,無長衰,如今又與小僧那修成了佛骨的渡難師伯化為一體,只怕更是吊詭難測?!?
不僅是天道怪相,還是融合了一身佛骨的天道怪相……
李道生眉頭緊皺。
“你這小和尚,說這些有什么用?幾千年前不是出現(xiàn)過別的天道怪相嗎?那是怎么除掉的?”
忽然間,地下突然冒出一個(gè)聲音來。
三人皆是吃了一驚。
只見一顆腦袋露出地面,憤憤不平地盯著覺明。
而后又笑嘻嘻地看向李道生,一捏法訣,鉆出地面。
“李兄,又見面了!”
此人正是小道士陳知安。
“小道長,你還活著?”李道生詫異地看著他,當(dāng)時(shí)道吟佛音出現(xiàn),滿場眾人皆被攝在當(dāng)場,陳知安離得又近,李道生是被任偶救走的,在他想來,這小道士只怕已經(jīng)遭了毒手,沒想到現(xiàn)在還是活蹦亂跳的。
“呸呸,什么話……”陳知安也不和李道生置氣,他撓撓頭,無奈道,“小道見情況不妙,便使了個(gè)遁地法,想外出求援,未曾想……那非道非佛的魔物竟然鎖了地脈,封了界域,這方圓數(shù)百里根本就出不去了?!?
方圓數(shù)百里?!
那魔物竟然封鎖了如此驚人的范圍?
“不說我了,小和尚,你這么說,可有破解之法?”
陳知安似乎和這位覺明小師傅很不對付。
覺明笑了笑,并不在意,對李道生說:“這也是小僧跟著道友的緣故?!?
“道友一身修為,應(yīng)當(dāng)來自劍首山,甚至不弱于當(dāng)世豪俠斐再興,若不是小僧曾見過斐前輩,定然會(huì)認(rèn)錯(cuò)了人?!庇X明深深地看了李道生一眼。
李道生被這小和尚看著,竟感覺自己被他完全看穿了一般,很是不自在。
“難道除掉天道怪相的辦法,與劍首山有關(guān)?”李道生岔開了話題。
“阿彌陀佛,”小和尚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數(shù)千年前,一位名為斐青衣的劍仙,平了天道怪相之亂,若僅是劍首山……只怕不行,可若是來自斐家的劍客,或許可以?!?
李道生不知道這小和尚看出了什么,這年紀(jì)輕輕的和尚明明讓他感受不到半點(diǎn)威脅,可偏偏好似知曉很多事。
甚至,這和尚話里話外都在說他和斐再興有關(guān)系。
“李大哥,你是斐家的人?!”陳知安也吃了一驚。
“我姓李?!崩畹郎@倒沒撒謊。
“古籍記載,斐家劍法,以心入劍,天道怪相不在五行中,無心無相,所以不可勝之。”
“若李施主可施展斐家劍法,替天道怪相畫出一顆心,它便有了心思破綻,想來……便可降服了?!?
覺明和尚說罷,周遭靜悄悄的,就連血雨也仿佛小了許多。
斐家劍法……
李道生倒是的確可以施展出這套劍法,可若是自己施展出這劍法,要怎么解釋和斐家的關(guān)系?
他想到這里,忽然一愣。
我是怎么了?
這方世界,并不是我的世界。
此間事了,只怕再也不會(huì)回來了,想這些作甚?
“你這和尚,不是在招搖撞騙吧?”小道士一臉懷疑地看著覺明。
“阿彌陀佛。”
覺明笑笑不說話。
“小僧所修之法,與萬物結(jié)緣,也與萬物無緣,如何選擇,便交予諸位了。”
這小和尚的身影,竟又慢慢自雨簾中消失,徹底不見了。
“喂!和尚?”陳知安四下看了一眼,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這和尚,修的不會(huì)是那石頭禪吧?”
王典州好奇地問:“何為石頭禪?”
“所謂石頭禪,就是把自己修成一塊石頭,坐看世間萬物,靜待滄海桑田,修此禪不可傷有情眾生,也不會(huì)為有情眾生所傷……”
“就是活成一塊石頭,萬事只能看,不能參與,無趣!無趣極了!”
小道士沖著空氣大喊。
繼而又嘟囔道:“不過這可是大佛緣……數(shù)千年未曾出現(xiàn)能修行石頭禪的僧人了……”
李道生在一旁聽著,心下也已經(jīng)有了計(jì)較。
他掂了掂手里這把自常清道人處得來的劍。
這楔子引出的故事,似乎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某個(gè)結(jié)局。
因?yàn)闊o論他們作何選擇,那道頭佛骨的魔物,最終都會(huì)出現(xiàn)。
選擇,似乎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