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云，教你一個常識，火這種東西，是最容易失控的，”李道生氣喘吁吁，疼得齜牙咧嘴，“尤其當它越燒越旺的時候，眨眼間就能變成一場火災。”

紅鱗沒有空閑去計較李道生還是稱她紅云這些小事，因為她發現，明明是自己妖力點燃的妖焰，竟然滅不了了！

本來只是依附在她鱗片上燃燒的緋紅妖焰，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包裹了她全身，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火焰的籠罩范圍還在繼續擴大！

紅鱗無奈，她的妖力已經失控，徹底淪為了妖焰的燃料，就如李道生所言，她控制不了這股力量，盡管第一把火是她自己點燃的。

原來被悄無聲息蠶食的，是我嗎……

紅鱗深深地看了李道生一眼。

留在這里，只怕會出大事，這些失控的妖焰可不會分辨敵我。

而且，一旦妖力燒凈，自己也必然身陷困境。

“公子，紅鱗受教了，若公子今日不死，有緣自會再見。”

紅鱗嫣然一笑，一件火紅的輕紗飛來，裹住了她熊熊燃燒的軀體，她身形一晃，幾個縱躍離開了此地，不知去了何處“滅火”，亦或是，等妖力燒干，妖焰自滅。

“呼……”

李道生杵著劍，剛松了一口氣。

突然間，他握劍的手自己又抬了起來，直奔妖物最多的地方沖了過去。

李道生終于忍不住，大罵一聲：“靠！”

還好風回一直盯著他這邊的動靜，這女人心氣很高，被李道生救了兩回，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心底一直想著找機會還回來。

眼下見李道生剛經歷一場苦戰，就又沖入戰團，趕緊喚起狂風圍在了他四周，給他隔絕出了一片暫時的“凈土”。

“調息修整，把你體內的妖氣逼出去。”風回的聲音從風中傳來。

李道生被她關在風圈里，雖然暫時隔絕了死氣，身體不再沖動去找死了，但他還是一臉無語。

調息？

逼出妖氣？

在他的原生世界，李道生這輩子就沒做過調息這個動作，打瞌睡倒是會。

然而，讓李道生意外的是，地上突然冒出了一個腦袋。

“李兄！”

是陳知安？！

他怎么……怎么能從地下冒出來？

“出！”陳知安一捏法訣，鉆了出來，抖了抖身上的土灰。

“方才見李兄和那女妖眉來眼去，小道不好插手，”陳知安嘿嘿一笑，“紅鱗妖王的千蛇引，是她妖力所化的小蛇，潛藏在李兄體內，若不及時祛除，必有禍患。”

“讓小道來幫忙吧。”陳知安的后半截話，讓李道生忽略了他前半截的胡言亂語。

“謝了，小道長。”

李道生一屁股坐在地上，終于能稍微休息一下了。

————

“無量天尊。”

常凈道人口中念誦，飛繞周身的飛劍早已持在手中，因砍了太多妖邪，劍身滿是血污，晦暗難明，就連他身上的的道袍也沾滿了鮮血，狼狽地粘成一塊。

但常凈道人依舊面不改色，就算血液飛濺到了臉上，他依舊口頌法訣，揮劍斬之。

齊云山的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大師兄常凈，是最像齊云老道的人。

又是揮劍砍倒一名無當教徒。

常凈道人面色平靜，暫歇了片刻。

他看向四周，很好……很順利，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預計在進行。

二師弟常明的禍心，他早就看在眼里，但……常明可用。

常明會在什么時候動手呢？

一定是他認為的，時機最好的那一刻，比如……每年的升仙會。

無當教，亂魂山，極陰山，碭山，這些蠅營狗茍之輩，都在他逐年的收買之下，聯合到了一起。

至于收買的本錢……

妖鬼三山，想來是答應他們，送他們一塊帶有靈眼的地盤，建立妖國。

而無當教和朝廷，當然是用師尊的心頭血了，神仙髓啊神仙髓……

恨意，的確是最大的驅動力。

但恨意，同樣會讓人喪失理智。

常凈道人一直在等著常明反，等著這些陰溝里的老鼠，自己爬出來聚到一起。

眼下，正是良機。

常明早在此地布下了祭靈陣，以天地怨氣為引，化靈眼為妖眼，以萬壽村為中心，將這方圓數千里之地，化作妖國。

妖鬼三山的妖王都在做法，無當教的邪徒也在召祭鬼神，常凈道人很滿意。

雖然有變數出現……比如那奇裝異服的三人。

但這變數，也是向著他的。

大局已定。

就在這時……兩個完全重疊在一起的聲音，陡然響起。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在場還活著的人，腦海突然一陣轟鳴，接著便是嗡嗡做響……

無論人，妖，道，魔，全都停下動作，站在了原地，雙目茫然。

就連被風圈包圍的李道生，護衛在李道生周遭的風回，也全都雙目陡然暗淡，仿佛在剎那間失去了神智。

志得意滿的常明道人，面白無須的常凈道人，妖鬼三山的妖物，狂熱的無當教邪徒……全都恍恍惚惚，瞳孔渙散。

唯獨一人——

手持黑色長槍，正挑飛了一具妖尸的黑衣男子。

他竟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所有人都在那一句重疊的“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之下失了魂。

唯獨他看見，方才周遭明明怨氣壓頂，狂風大作，場下也殺得血流成河，尸骸滿地，但此刻……竟有一輪紅日，一輪缺月，左右高掛天際。

他看見，一個比周遭民居還要高出一個頭的骷髏架，從村里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它明明是個骷髏架，但偏偏長著一顆須發皆白，慈眉善目，皮肉飽滿的頭顱。

那頭顱緊閉雙眼，異常不協調地“嫁接”在骷髏架的脖頸上，怪異到了極點。

口中仍在不停念誦——

“阿彌陀佛……”

“無量天尊……”

滴答——

濕漉漉的感覺，忽然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抬起頭，天上雖日月共存，但仍是一片陰霾，晦暗難明，而且……此刻竟下起雨來。

等等……

是血！

這天空，在下血雨！

心知不妙，這突然出現的東西太過詭異，眼下只有自己一人清醒。

他立刻做出決定，長槍一晃，變成一臂長短，橫放在腰后。

接著飛身過去，一手一個，提著風回和李道生衣領，轉身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