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了。”

車轅上跳下一道身影，他手持鐵鍬徑直來到李貴墳前。

心中暗道一聲‘得罪’，登即賣力挖掘起來。

李貴的尸體埋得不深，挖了一刻功夫，便看到包裹尸體的草席。

半圓的月亮映照出李貴灰青色面龐，也照出了掘墓人的面容。

“李貴，我來幫你實現遺愿了，你若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事情順利吧。”

楊安抓住包裹尸體的草席，將它拖到一旁，將上面的污泥清理干凈，好生裝入棺槨。

將舊墳還原之后，楊安牽著驢車往李貴安葬妻女所在，匆匆趕去。

白日里，他喬裝改扮，幫李貴買了一副棺材。

又特意雇了棺材鋪的驢車，自己親自趕車，到養雞場藏了起來。

一直等到半夜無人之時，才拉著棺材上了亂葬崗。

李貴妻女墳地距離此地約有十里地的路程，拉車的驢兒腳力強健，不到半個時辰，便來到了目的地。

咔嚓，咔嚓。

手中鐵鍬揮舞不止，楊安仗著頂尖高手的體力，不到一刻時間，便挖出一個深一丈，長一丈寬半丈的大坑。

雙手成虎爪，緊緊扣住棺材邊緣，雙臂角力。

“起！”

楊安低喝一聲，重有百斤的棺材在其手中宛若鴻毛。

他站在深坑邊緣，身子前探，手掌微微一松。

哐當，穩穩當當落在坑底。

楊安抄起鐵鍬，新掘出來的濕潤泥土，紛紛落在棺蓋上，不一會便不見了蹤跡，原本平地之上又多了一個墳包。

“老兄，一路走好，我也就只能幫你做這么多了。”

他將準備好的石碑豎立在墳前，戟指作筆，一筆一筆寫下李貴名姓。

化完一刀紙錢，楊安跳上車轅，往自家養雞場的方向趕去。

【咱們一家終于在一起了，遺愿達成，獲得福緣四兩三錢。】

今晚他要在養雞場湊合一宿，明日晚些時候再進城。

“快挖、快挖，這小子大膽包天，敢給都尉難看，讓他死了也不得安寧。”

“挖完這里，咱們還要去他那死鬼老婆和死鬼女兒那里，一家三口盡數掘墓，讓他們曝尸荒野！”

楊安趕車經過亂葬崗時，耳朵突地一動，他分明聽見山崗上有人在挖墳掘墓。

而且聽那意思，似乎挖的還是李貴的墳頭。

“呵，沒想到挖墳還有熗行的。”

楊安輕笑一聲，將驢兒拉到偏僻角落，讓其慢慢吃草。

“我福緣都收了，還能讓你再把李貴全家挖出來？”

他縱身前躍，每一步都跳出一丈遠，落地之時輕巧無聲。

這是形意自在功中的鹿奔之法，悄無聲息，最合適夜行人使用。

楊安棲身落在一棵大樹之上，定睛一看，下方四人手拿鐵鍬、鎬頭，一旁堆積的浮土有半人高，看樣子已經挖了挺長時間。

“哥哥兄弟，這怎么都快挖了一丈深淺了，還不見尸首蹤跡？這縣衙的衙役什么時候這么賣力了，埋個死人挖地一丈？”

“呵呵，倒也不傻，沒挖到兩丈，才察覺不對。”

楊安不禁暗笑，他從懷里摸出一枚銅錢，瞄準挖的最賣力的小子。

嗖——

“哎呦，我的腿！”

王豹丟掉鎬頭，一摸痛處，濕潤無比。

抬手一看，鮮血淋漓。

“大哥大哥，有鬼有鬼啊。”

他哀嚎一聲，將手湊到為首男子面前。

“什么鬼不鬼的。”

王虎滿是不耐，“鬼神怕惡人，你聽過沒有。”

“咱們替都尉辦事，管他婦孺老幼，殺了多少，還怕什么鬼？”

“你小子莫不是在小蘭花身上用力太多，骨髓都被小妖精吸干了。”

“眼神不濟，自己把自己弄傷了。”

王豹被罵懵了，真以為是自己失手弄傷自己的，老實挖掘起來。

嗖嗖嗖嗖。

楊安屈指連彈，四枚銅錢幾乎同時打在掘墓四人后背。

“哎呦。”

四人只覺得背心像是被馬蜂蟄了，劇痛無比。

“大哥，銅錢銅錢，有鬼真有鬼啊。”

王豹再次嚷嚷起來，他捏著銅錢，嚇得尿濕褲子。

“別吵，不是鬼，是人！”

王虎看著手中銅錢，眉頭緊鎖。

銅錢輕飄飄的，竟然能夠擊穿他們的布甲，刺傷后背。

這若是打在沒有布甲護著的地方，豈不是小命休矣……

念及于此，他單膝跪倒，朝著銅錢射來的方向，高聲叫道：

“可是有高人前輩到此，小的不知何處得罪了前輩，還請前輩大人有大量，放小的兄弟一馬。”

“小的兄弟乃是余杭都尉王鳳手下親兵，他老人家是頂尖高手，您老不看僧面看佛面，饒過我們吧。”

話畢，一顆頭重重磕在地上。

其余三人見自家大哥如此，也紛紛跪倒磕頭，用力甚猛，地面齊刷刷出現四個淺坑。

“呵呵，你倒是乖覺，知道扯虎皮。”

楊安捏著嗓子朗聲說道，“可老夫不怕你家都尉大人，別用他來嚇我！”

“前輩哪里的話，小的沒那個意思。您老千萬不要誤會。”

王虎慌忙解釋。

“呵呵，什么誤會不誤會的。”

楊安厲聲喝道，“老夫不管那么多，你們打擾我的好夢，總得有個說法吧。”

“說，你們大晚上不睡覺，在這亂葬崗上做什么！”

“這……”

王虎目光游移，卻不敢說話。

噗，樹叢中銅錢再次疾射。

這次不再像前兩次那般輕飄飄，銅錢將王虎的耳朵擊落。

熱乎乎的鮮血灑了其余三人一臉。

不等他們反應，楊安再次開口：

“要是再猶猶豫豫，跟他一個下場！”

“老匹夫，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兄弟幾人還能怕你不成？！”

王虎怪叫一聲，抄起鐵鍬，招呼自家兄弟，沖向銅錢射來的方向。

他向前沖了幾步，虛晃一槍，立刻往山下狂奔：

“兄弟們，分頭跑，我不信他一人能殺了咱們四個。”

“跑出去，通知都尉，他老人家一定替咱們報仇！”

“跑不掉的。”

楊安手中銅錢疾射，四人中的三人，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倒地不起，伏尸荒野。

“年輕人就是好，睡得真香。”

他抬手瞄準最后一人，厲聲道，“你要是不愿意說，也就一并上路吧。”

“我說我說，我什么都說。”

王豹已經被嚇傻了，幾次開口，都咬到了舌頭。

不一會兒，口中鮮血淋漓。

好在刺痛之下，他總算把話完整的說了出來：

“小的奉我家都尉命令，到此地挖掘李貴的尸首，待會還要挖他妻女的尸骨。”

“王都尉好大的官威，死后都不讓人安寧么。”

樹梢上嘶啞的聲音，再次傳來，隱隱包含怒意。

“想來李貴身死，也跟你家都尉有關系吧。”

“前輩猜的真準，我家都尉被他惹得煩了，派我大哥殺了他。”

伍叔說得不錯，這確實是一樁兇案。

楊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李貴一家死得冤枉，死后也險些被人鞭尸。

只是殺官如同造反，我不好直接出手找王鳳的麻煩。

可這事也不能就這么算了，得想辦法給王鳳上上眼藥，不能讓他那么痛快。

他這一想，就想到東方微熹。

王豹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怕動作稍大，惹得高人不悅，一銅錢取了自己的性命！

隨著天色逐漸亮起，山坡下進城干活的百姓，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談笑聲、叫罵聲、哈欠聲，不絕于耳。

“誒，有了。”

望著山下人群，楊安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