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秦正將思過崖石洞內風清揚刻字和崖上似乎有人暗中監視他和令狐沖練功后,岳不群雖然沉吟許久,卻并未與秦正細說什么,只是令他傍晚時候隨著他一起去趟崖頂。
這日傍晚,上崖路上卻是出現了三個人影,除了秦正外,岳不群還帶了夫人一起,手中提著飯籃。原來,依照華山派歷來相傳的門規,弟子受罰在思過崖上面壁思過,同門師兄弟除了送飯,不得上崖與之交談,即是受罰者的徒弟,也不得上崖叩見師父。
三人內功都是不弱,秦正在輕功上更是下了苦工,上崖路徑雖然艱難危險,三人卻在危崖山壁之間行走如履平地,面色輕松,不長時間,便到了崖頂近處,卻忽見一柄長劍自崖上飛出,眼見就要落入千丈懸崖之上,秦正忽地縱身掠出數丈,于千丈崖外左手一伸,便搶住了長劍。
只是他此番雖然接住了長劍,但身體卻已經躍空崖外數丈,再也無法回頭,躍起之勢似乎也到了盡頭,便要撞上石壁墜入崖底。
就在此時,卻見秦正竟然不慌不忙,躍空的身形到達最高處將要下落的瞬間,右手于空中拔出腰間長劍,隨即運足內力,自上而下,向前方石壁狠狠斬出一劍,劍光如電,似如龍虎方自嗡鳴便已被爆響之聲炸散。秦正身形竟然憑借這一斬之力,反彈而起,躍到了崖上。
此時方才聽到崖上崖下傳來四聲驚呼。
“小心!”“二師兄!”
“小心!”“正兒!”
呼聲方落,岳不群夫婦已然緊跟著也躍上了崖上。
待令狐沖向岳不群夫婦拜倒行禮時,卻見秦正已然左手長劍倒轉,遞向岳靈珊。
“師妹,這是你的碧水劍吧,此劍可是難得的寶劍,下次可不能這么隨手亂丟了哈。”
岳靈珊本就對這把碧水劍十分喜歡愛護,此刻失而復得,原本委屈驚嚇的表情,頓時被驚喜填滿,接過寶劍,開心的對著秦正道:“多謝二師兄,下次定然不會了。爹,媽,你們怎么來了呀,來看大師兄嗎?”
岳不群夫婦上崖來便也看到了岳靈珊臉上的委屈之色,只是既然寶劍沒丟,女兒復又歡喜起來,便也不再追究。
只是女兒的碧水劍雖然被搶回,卻見秦正手中佩劍卻只剩了一個劍柄,顯然劍身被方才斬向崖壁的那一劍,給震的爆碎了。
岳夫人向秦正關心道:“正兒,方才一劍,你用力十分剛猛,可有受傷?”
秦正咧咧嘴,嘿嘿笑道:“師娘,弟子方才一劍使得十分痛快,并沒有受傷,只可惜,把師父賜的佩劍給毀了!”說罷,微一咂舌,似是懊惱,也是暗暗可惜。
他的佩劍乃是岳不群專門賜下,雖然并不是十分厲害的寶劍,卻也是品質頗高,用了許久,順手的一柄利刃了,此刻一劍爆碎,確實有些可惜。
岳不群見他模樣,知道這柄長劍已經用了許多年,習慣順手了,當即開口道:“正兒不用懊惱,你的是為了搶回珊兒的碧水劍,才毀了佩劍,為師當會再給你尋一柄好劍。”微微一頓又道:“你如今功力日深,也確實需要換一柄好些的寶劍了。”
秦正連忙回道:“弟子謝師父。”
卻見岳不群已將目光轉向令狐沖,眉頭微皺,他素知這個大弟子率性任情,不善律己,正是修習華山派上乘氣功的大忌。夫婦倆上崖之前早已跟其他弟子問過他前番大病的病因,眾弟子雖未明言,但也能推測此病是因岳靈珊而起,待得叫女兒來細問,見她言辭吞吐閃爍,知道的更清楚了。
這時候見他真情流露,顯然在思過崖上住了半年,絲毫沒有長進。心下頗為不悅,哼了一聲。
岳夫人伸手將令狐沖扶起,見他容色憔悴,大非往時神采飛揚的情狀,不禁心生憐惜,柔聲道:“沖兒,你師父和我剛從關外回來,聽到你生了一場大病,現下可大好了罷?”
卻見令狐沖眼淚險些奪眶而出,說道:“已全好了,師父、師娘一路辛苦,你們剛回來,卻便上來......上來看我。”說到這里,顯是心情激動,話語哽咽,轉過頭去擦了擦眼淚。
岳夫人從飯籃中取出一碗參湯,道:“這是關外野山人參熬的參湯,于身子大有補益,快喝了吧。”
令狐沖激動之下,端起碗時右手微顫,竟將參湯潑了少許出來,岳夫人伸手過去,便要將參湯接過來喂他。
令狐沖神色慚愧,連忙大口將參湯喝完了,道:“多謝師父、師娘。”
岳不群伸指過去,搭住令狐沖脈搏,只覺弦滑振速,以內功修為而論,比之以前并無進步,更是不快,淡淡的道:“病是好了!”
過了片刻,又道:“沖兒,你在思過崖上這幾個月,到底在干什么?怎地內功沒有甚么長進?”
令狐沖俯首道:“是,師傅師娘恕罪。”
岳夫人微笑道:“沖兒生了一場大病,現下還沒全好,內力自然受影響,難道你盼他越生病,功夫越強么?”
岳不群搖了搖,說道:“我考察他的不是身子強弱,而是內力修為,這跟生不生病無關。本門氣功與別派不同,只須勤加修習,縱在睡夢中也能不斷進步。何況沖兒修煉本門氣功已逾十年,若非身受外傷,便不該生病,總之,總之是七情六欲不善控制之故。”
岳夫人知道丈夫所說不錯,向令狐沖道:“沖兒,你師父向來諄諄告誡,要你用功煉氣練劍,罰你在思過崖上獨修,其實也并非真的責罰,只盼你不受外事所擾,在這一年之內,不論氣功和劍術都有突飛猛進,不料,不料,唉......”
令狐近日沖本就受到沖擊,心情激蕩,此刻師娘溫聲撫慰,心中更是十分愧疚惶恐,低頭道:“弟子知錯了,今日起便當好好用功。”
岳不群微微嘆出一口氣,道:“武林之中,變故日多。我和你師娘近年來四處奔波,眼見所伏禍患難以消解,來日必有大難,心下實是不安。”他頓了一頓,又道:“你是本門大弟子,我和你師娘對你期望甚殷,盼你他日能為我們分任艱巨,廣大華山一派。但你牽纏于兒女私情,不求上進,荒廢武功,可令我們失望的很了。”
令狐沖見師父臉上有色甚深,更是愧懼交集,當即拜伏于地,說道:“弟子,弟子該死,辜負了師父師娘的期望。”
岳不群伸手扶起他來,微笑道:“你既已知錯,那便是了,半月之后,再來考較你的劍法。”
說著轉身看向崖外四周和石壁,方自沉思,又聽令狐沖恭敬道:“師父,弟子有一件事稟告師父師娘,弟子在崖上的石洞中見到石壁上刻著一個名字,似乎是本派師叔祖名諱,不知道此事干系,還請師父師娘隨弟子查看。”
岳不群本就打算進洞查看,便跟著令狐沖進了洞里。
眼見洞內并不寬闊,岳夫人和女兒岳靈珊便停步洞外,打算等會兒再看。
秦正卻是毫不介意的跟在岳不群和令狐沖身后進了洞內。
眼見岳不群在風清揚刻字旁邊沉吟,秦正一邊往里走,一邊卻用手中斷劍,好似無意般敲打其洞內石壁,其實卻一步一步移向早前便查探好的薄壁之處。。
“當,當,當,當,咚,咚!”
岳靈珊在洞外聽到他作怪,方才開聲笑道:“二師兄,你怎么作怪敲石頭啊?”卻見岳不群和岳夫人都是轉過了身,看向秦正。
秦正手中短劍微微一頓,似乎不確定般,又向石壁敲了兩下。
“咚,咚!”
這下卻是所有人都聽出了差別,秦正開口道:“師父,師娘,這石洞,里面似乎有空洞。待弟子打開看看。”
說罷,秦正將斷劍換作反手握住,運起內勁,將僅剩的寸余劍身向著方才傳出空響的石壁處用力擊下。
砰的一聲,那石壁竟被他一擊而破,砸出了個老大的洞口,只聽得砰砰之聲不絕,碎落的石塊不住滾落,更有回聲傳來,顯然這石壁之后有很大的空曠之處,竟是別有洞天!
眼見秦正居然在他們眼前,在石壁上砸出一個大洞,其后更是一條長長的孔道,岳不群一家三口和令狐沖句都是驚訝萬分。
然而卻見最前面的秦正身子突然一頓道:“師父,這里,這里有一具尸體,和,和兩把斧頭!”
秦正挪開身子,幾人都往前來,確實看清了空洞入口處,竟然有一具骷髏和兩柄碩大的斧頭,在火光照耀下兀自燦然生光,秦正索性放下斷劍,提起一柄大斧頭,入手沉重,約莫四十多斤,舉斧往身旁石壁上砍了一下,嗡的一聲,登時落下一大塊石頭,眼見石壁上斧頭砍過處十分光滑,猶如刀切豆腐一般,旁邊也都是利斧砍過的一片片切痕,眾人微一凝思,不由俱是一呆:“原來這條孔道竟是這人用利斧砍出來的!”
自令狐沖手中接過火把,秦正自告奮勇,當先一路向下,滿洞竟然都是斧頭切削的痕跡。
走了十余丈處,又見兩具骷髏,再行數丈,順著通道向左轉,眼前出現了個極大的石洞,足可容納千人之眾。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臥,身旁均有兵刃。
一對鐵牌,一堆判官筆,一根鐵棍,一根銅棒,一具似是雷震擋,另一件則是生滿狼牙的三尖兩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從來沒有見過,秦正卻是一眼便喜歡上了,當即拿在手里試了試,雖比平常寶劍重了許多,卻是順手無比,更覺喜愛,干脆插到腰里。
隨即舉著火把環顧一圈,見周圍另有十多柄各派長劍,周圍山壁果然如他所料,刻了許多文字和人形招式,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十分特別之處,當即回到孔洞處,向岳不群夫婦回報消息:“師傅,空洞后面十幾丈距離,有一個能容納千人的空曠石洞,里面有許多具骸骨,許多兵器,墻壁上刻了許多文字圖形,弟子不敢細看,特來回報師傅。”
眼見秦正一去一回,只花了一刻鐘功夫,且其中并無危險,岳不群當即便準備帶著幾人一并入內查看,此處崖頂都是華山派如今的核心之人,便有機要,卻也無需隱瞞。
只是岳靈珊看著孔道黑洞洞的深不見底,又聽秦正聽說洞內有許多尸骸,便說什么也不愿意進去,岳夫人便也留在外面和女兒作伴,順便為眾人守住洞口退路。
最終便由秦正打頭,帶著岳不群和令狐沖一起進入石洞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