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做了一個夢，夢中他遇見自己的弟弟福圖納，因為自責自己沒有成為騎士的天賦自刎而死。

在夢里，女傭在莊園外的森林中發現了福圖納的尸體，整個莊園的人很快聚集在一起，指著他的尸體議論紛紛。

人越來越多，但沒有人為他哀悼。幾堵人墻將現場圍成圈，卡爾想鉆著縫進去，但還是擠不進。

【你不過是被捧成未來的傳奇騎士罷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無數人群將頭忽然轉向卡爾指著他的臉，譏諷笑意越來越濃，嘴角咧到耳根……

卡爾從噩夢中驚醒，倏然睜開眼。

冰涼的風像冰水一樣拍打在他的臉頰上，他像是受驚般迅速從床上坐起，捂著自己胸膛大口喘氣。

卡爾抬起頭，視線透過窗戶來到了高天上孤寂的月亮，他望著月亮就這么出神。

“不行……”他忽然喃喃道，像是突然決定要動身做些什么。

“從幾個月前開始，福圖納就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大約兩個月前，他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間。而到了一周前，他幾乎連最喜歡的焦糖布丁都不去吃了。”

今天的福圖納似乎好了不少。

可這難道是回光返照？

“這也沒什么呀。成為不了騎士，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試著做些經營，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也挺好。”卡爾不解地摸了摸后腦勺，卻摸到了一頭發的冷汗。

“成為騎士那么累，為什么福圖納先前一直都想不通呢？”

吱呀。

正當卡爾思索之際，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開門聲。

房間里忽然涌入了更多的冷風，和打開的窗戶形成連通的風路。

卡爾仰起頭，撐著床鋪，愕然發現自己的房門在他的眼前緩緩打開。

有巫師來到了斯洛特堡！卡爾那敏銳的洞察力使他心中生出這么個想法。

“現在將進行巫師天賦者的選拔，所有人給我在十五秒鐘內在大廳里集合。”

一道無源的女性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比外頭的寒風更加冰冷，然而這更加確證卡爾心中的想法。

聽見要進行巫師天賦者的選拔，卡爾第一時間想到弟弟。

“他會不會沒醒來？我應該去叫他！”

卡爾憑借自己強大的身體素質飛快跑到隔壁弟弟的臥室，看見沒人后，心忽然懸了起來。

他懷著不安的心情朝大廳奔去，終于在最后一秒前趕到。

“巫師大人，是否要為您準備檢測的場地？”

斯洛特子爵迎了上去，攤開雙臂，面露迎合之色。他的身上還穿著睡袍，看起來衣衫不整，但顯然也沒有時間留給他整理。

“不用，我可以直接用眼睛看。”

黑袍的女性巫師冷淡開口，看不清兜帽下的表情。

有誰會穿成這樣呢？還有那神奇的法術！在場的大家想法一致，都認定了她就是那名來訪王城，進行選拔的巫師！

而現在，巫師大人有幸親臨斯洛特堡，親自在這里挑選幸運兒。

幾乎所有人都懷著一個共同的想法：

這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只要被巫師大人看中了，就能自己成為巫師大人！

月光穿過巨大的墻壁般的窗戶涌入大廳，無數人影映在潔白的背景上，像是上演了一場皮影戲。不同演員的臉上掛著不同的表情。

沒有燈光，但卡爾依稀看見了站在黑袍巫師旁的，那閃爍著白色光暈的人影。

人們都好奇地看著站在巫師大人身旁的那個男孩，他們對男孩并不陌生，但沒有人敢開口詢問。

“福圖納？他怎么會在巫師大人身旁？”卡爾暗自感到不妙，咽了咽口水。

他聽說有些邪惡的巫師會將人類當作實驗材料。

“難道福圖納……”卡爾下意識伸手摸向腰間，可是劍卻不在他的身邊。

他的內心霎時間亂成了線團，但卻不敢輕舉妄動。

黑袍巫師抬眼打量著斯洛特子爵，緊接著逆時針掃視過一個又一個人影。

“全是凡人。”黑袍巫師冰冷地宣布了她得出的結論。

大廳中幾乎所有人的那飽含期待的眼神忽然間黯淡下來。

“不過幸好，你們這里還是有一個天賦很高的苗子的。”

此話一出，大家的眼睛都重新燃起了希望，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幸運兒。

“是誰？”卡爾有些錯愕，他再次看向福圖納，心中出現一個大膽的猜測。

“難道是福圖納？”

卡爾盯著弟弟的眼睛，想從他的眼睛看見些什么，可福圖納卻只是一直盯著他自己的手臂看。

“福圖納·斯洛特，精神力超過十點的標準，三天后將和我一起前往凜冬尖塔巫師學院。”

話語剛落，黑袍巫師的身影瞬間消失，仿佛從未到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黑袍巫師身邊的少年，他一瞬間內成為了現場的焦點。

少年也察覺到了周圍炙熱的目光，有些尷尬地放下手。

卡爾先是一愣，緊接著心中被一股劇烈的狂喜所填滿。

福圖納他將要成為巫師！

回想起弟弟一直在他的陰影下無法抬頭，也不見笑容，這次他終于能親自對那些嘲諷回擊了！

卡爾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的煩悶煙消云散，感到暢快而自豪。

……

……

艾維的身影忽然消失，只留下福圖納一人面對圍攏上前的人們。

“恭喜福圖納少爺成為了巫師大人！”

“恭喜少爺……”

祝賀和熱情，這些在記憶中都是原身從未享受過的。福圖納忽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隨便應付了幾句。

“咳咳！”斯洛特子爵揮臂制止著眾人，“為了慶祝福圖納成為巫師，我們舉辦一場宴會吧！……不過今天還是太晚了，我們明天早上就辦！”

“慶祝福圖納·斯洛特給我們家族帶來的榮耀！”

現場又爆發出巨大的哄鬧聲，福圖納強行從人群中鉆出，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反鎖。

臨走前他看見卡爾對自己意味深長的笑容。福圖納這時心底涌出不知從何而來的釋然，不過他沒有多想那釋然從何而來。

“這個印記是艾維給我留下的？到底是什么……”福圖納看著手臂上三枚分立的黑灰色花瓣，喃喃自語。

他試圖用真理視界解析小臂上的這道標記。

【解析失敗，必須習得更多的知識才能解析】

見到真理視界顯示的字跡，福圖納不禁有些頭疼，他怎么知道這種知識會藏在哪些書中。

忽然間，福圖納的腦中傳來陣陣暈眩感，險些跌倒在地，這是精神力耗費過度的代價。

“你猜那是什么？”

猶如鬼魅，艾維悄悄從身后伸出手勾住福圖納的脖子，臉頰貼著他的耳朵，輕佻地將食指豎起在唇邊。

鬼！！！福圖納感到身上一重，立刻被艾維給嚇了一跳。

“額，那我猜猜……那是詛咒？”福圖納松了口氣，小心回答道。

“錯了，笨蛋。”艾維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譏諷道：“你可真是俗套，和我先前遇到的所有人都沒有區別。”

“就這還稱呼自己為真理先生呢！”她似乎有些不滿，勾著福圖納脖子的力度加大了一些。

“這是契約啊——巫師少女小方懂不懂？那本書看過沒？”像是談論到了艾維喜歡的話題，她又笑呵呵地說道。

不過在看見福圖納一臉茫然的表情后，她又感到有些無趣起來。

“你以后會用到的，到時候就知道了……反正這個‘契約’對你應該是沒什么壞處的咯，你還得感謝我的大恩大德才行。”艾維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還有一件事，明天晚上我有事來找你，但不是去學院。你先自己準備一下。”

“去干什么？”福圖納還沒能弄明白那所謂的契約到底是什么，又暗自感到不妙。

“去殺人。”艾維朝他咧起了嘴，可愛得像只張牙舞爪的貓咪。

“獵殺黑巫師……我記得我之前和你提到過。”

艾維放開福圖納，來到窗戶前。她左腳踩著窗檐，雙手扶著兩扇窗戶，回頭向福圖納看去。

少女銀色的長發在寒風下變得雜亂，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用手將發絲撥開。

“拜拜。”

她從窗外跳了出去，黑色長袍的下擺留下了極長的拖尾。

“真理……我聽說所有巫師都在追求著真理。那么，你能夠成為最終那個獲得巫師真理的人嗎？”

“最強大的巫師，能夠拯救我們嗎？”

艾維的身影在夜色中穿行著，她的囈語猶如故事一般訴說著，卻無法被森林中的任何一個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