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夜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陳志強靠在一處破舊的檐角下，大口喘著氣。身后的追殺聲暫時消失了，但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滲血，雨水沖刷著傷口，帶來陣陣刺痛。

他摸了摸口袋里僅剩的幾張泰銖，這點錢在曼谷連一晚住處都找不到。更糟的是，他的護照和所有證件都留在了下榻處。現在的他，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就像一只無處可逃的困獸。

“嘀嘀——“

一輛突突車從巷口駛過，車燈的光束掃過街角。陳志強下意識地往更深的陰影處躲了躲。這個時候，街上任何人都可能是連浩東的眼線。

雨越下越大，街道上行人寥寥。陳志強借著雨幕的掩護，沿著小巷快速移動。他的目標是暹羅區的一個地下聯絡點。那是他在執行任務前就預先安排好的退路。他準備去找老鄭，老鄭是黃SIR介紹的，算是未雨綢繆吧。現在找到老鄭就有機會搞到假護照。

轉過一個街角，前方突然傳來泰語的交談聲。陳志強迅速閃身躲進一家關門的小店門廊。兩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子從巷口走過，腰間明顯的凸起顯示他們帶著槍。

“他們在搜查這片區域，“陳志強心想，“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等那兩人走遠，他摸出手機。電量只剩下15%，而且隨時可能被追蹤。他快速編輯了一條加密短信發給黃志誠：“我已暴露，準備撤離。“

發完短信，他立即取出手機電池，將SIM卡掰斷扔進路邊的下水道。這是他和外界最后的聯系，從現在開始，他只能靠自己了。

雨勢漸小，街道開始有了人氣。陳志強混入零星的行人中，向暹羅區移動。他刻意放慢腳步，模仿當地人的步態。多年的臥底經驗讓他深知，在這種時候，最危險的就是表現得太刻意。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他終于看到了暹羅區標志性的霓虹招牌。這里是曼谷最繁華的商業區之一，人流涌動，是最適合隱藏的地方。

老鄭的聯絡點在一家泰式按摩店的地下室。陳志強站在街對面觀察了一會，確認店門口沒有異常后，這才不動聲色地穿過馬路。

就在他準備推門的瞬間，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老蛇手下的一個馬仔。那人正在街角的小攤前買煙，背對著這邊。

陳志強的手停在門把上，心跳陡然加速。如果老鄭的聯絡點已經暴露，那等待他的就是一個陷阱。但如果現在轉身就走，反而會引起注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群喧鬧的外國游客從旁邊經過。陳志強果斷轉身，若無其事地加入了游客隊伍，跟著他們拐進了另一條街。

這下麻煩大了。聯絡點既然被盯上，就意味著他的所有后備計劃都已經不安全。他必須另想辦法。

雨又開始下了。陳志強在一家便利店買了瓶水和幾個飯團，然后鉆進了一家網吧。這種地方是最好的臨時避難所，既能躲雨，又可以上網尋找其他路子。

他選了個靠近安全出口的位置坐下。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疲憊的臉上，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打。他需要找到另一個可以弄到假護照的渠道，而且要快。

突然，一陣嘈雜聲從網吧門口傳來。幾個穿著便裝的男子走了進來，他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始挨個查看上網的人。

陳志強面不改色地繼續瀏覽網頁，同時悄悄打開了安全出口的門鎖。當那些人走到倒數第二排時，他猛地起身，推開安全門沖了出去。

身后傳來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陳志強沿著防火樓梯向下狂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跑到三樓時，他翻過欄桿，跳到了隔壁建筑的平臺上。

落地的瞬間，右腳傳來一陣劇痛。但現在顧不上這些，他咬著牙繼續往前跑。穿過一條條巷子，繞過幾個街區，直到確定甩掉了追兵，這才停下來喘息。

靠在一面斑駁的墻上，陳志強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天已經完全黑了，曼谷的夜色籠罩著這座城市。他知道，這個晚上還很長，而這僅僅是開始。

掏出在便利店買的飯團，他機械地咀嚼著。食物的味道他已經嘗不出來，腦子里飛速運轉著各種可能的逃生路線。現在聯絡點被封死，他必須另辟蹊徑。

忽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大頭。那是個在曼谷地下世界臭名昭著的偷渡客。雖然價格高得離譜，但只要有錢，他可以把任何人送出泰國。

問題是，找到大頭需要錢，而且不是小數目。陳志強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錢連三分之一都不夠。他必須想辦法搞到錢。

雨終于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陳志強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手腳。夜還很長，但至少他已經有了方向。

現在，他需要的是一個計劃，一個能在最短時間內搞到足夠資金的計劃。而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這意味著他必須冒險。但對于一個已經走投無路的人來說，還有什么好怕的呢？

凌晨三點，曼谷唐人街的一家地下賭檔。陳志強看著手里的幾張牌，面無表情。這是他想到的最快搞到錢的辦法——賭博。他還有系統，借用港片中賭神的技能，他深諳各種賭術，這是他唯一的優勢。

兩個小時后，他揣著贏來的十萬泰銖走出賭檔。這筆錢足夠支付大頭的費用了。但他知道，最難的部分才剛開始。

天蒙蒙亮，他在一家小店換了身行頭——印著大象圖案的花襯衫、卡其短褲、人字拖，活脫脫一個東南亞游客的打扮。然后他撥通了大頭的號碼。

“二十萬泰銖，不講價。“大頭的聲音透著圓滑，“一個小時后，考山路的背包客旅館見。“

陳志強皺眉：“不是說十萬......“

“現在是特殊時期，“大頭打斷他，“要么二十萬，要么免談。“

“成交。“陳志強咬牙答應。剩下的十萬，他只能再想辦法。

考山路的背包客旅館里擠滿了各國游客。陳志強在大堂的角落里等著，一邊留意著可疑的動靜。半小時后，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護照和照片帶了嗎？“大頭坐下就開門見山。

陳志強遞過一張照片：“護照丟了，所以才找你。“

大頭掃了眼照片，突然壓低聲音：“你知道現在滿城都在找一個人嗎？“

陳志強心里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所以呢？“

“所以，“大頭露出狡黠的笑容，“價格翻倍，四十萬。“

“你這是敲詐！“

“隨你怎么說，“大頭站起身，“不過我建議你快點決定，聽說那些人已經封鎖了幾個碼頭。“

陳志強死死盯著大頭。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什么時候能拿到護照？“

“明天早上，“大頭說，“你先去這個地址等著。對了，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明天早上有個中國旅行團要回香港，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

拿到地址，陳志強立即動身。但他沒有直接去那個地方，而是在周圍轉了幾圈，確認沒有人跟蹤。

那是個破舊的公寓，位于考山路的背街。房間里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但此刻的陳志強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必須在天亮前再搞到二十萬泰銖。

夜幕降臨，他再次出現在那家地下賭檔。這次他押上了所有籌碼，準備孤注一擲。

四個小時后，他帶著四十五萬泰銖離開。運氣站在了他這邊，但他知道不能再冒險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大頭準時出現，遞給他一本嶄新的護照和機票。

“記住，你現在是陳建國，來泰國旅游的香港商人，“大頭叮囑道，“旅行團八點在素萬那普機場集合。“

陳志強仔細檢查護照。做工很細致，就算是專業人士也難以分辨真偽。

到達機場時，旅行團已經在集合了。陳志強混在人群中，聽著導游用普通話講解注意事項。他特意站在隊伍中間，既不顯眼，又不會太過隱蔽。

安檢是最危險的時刻。陳志強故意和一個大媽聊天，裝作對她的購物經歷很感興趣。果然，安檢人員的注意力都被大媽那一堆叮叮當當的戰利品吸引了。

但就在通過安檢的最后一刻，一個警察突然叫住了他。

“先生，請出示您的護照。“

陳志強表現得很自然，遞上護照的手穩穩的。警察仔細翻看，時不時抬頭打量他。

“你是香港人？“警察用生硬的普通話問。

“是啊，“陳志強用粵語回答，然后立即改用普通話，“不好意思，習慣說粵語了。“

警察又看了看護照，終于點頭放行。

登機后，陳志強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起飛前的每一分鐘都是煎熬，他不斷留意著機艙門口的動靜，生怕隨時會沖進來一隊警察。

終于，機艙門關閉，飛機開始滑行。當飛機離開跑道的那一刻，陳志強長出了一口氣。但他知道，在到達香港之前，他都不能放松警惕。

三個小時的航程，他一直保持著清醒。期間空姐來問他要不要餐點，他都婉言謝絕。他注意到，機上有兩個男人的眼神不太對勁，一直在觀察周圍的乘客。

飛機開始降落時，他的心又提了起來。香港機場的安檢更加嚴格，如果被識破，他將無處可逃。

但這一次，幸運之神依然眷顧著他。他順利通過了海關，走出機場大廳。潮濕的海風撲面而來，帶著他熟悉的味道。

香港國際機場的出租車站，陳志強站在隊伍中，思考著該去哪里。他曾經在忠信義的地盤上混了這么多年，反而讓他現在無處可去。那些他最熟悉的場子，現在都成了死亡陷阱。

最后他決定去油麻地。那里魚龍混雜，藏身最容易。而且那是少數幾個不在忠信義勢力范圍內的地方。

“去彌敦道。“上車后，他簡短地說。

出租車駛入紅磡海底隧道時，陳志強透過后視鏡觀察身后的車流。確認沒有可疑的尾隨后，他才稍稍放松。

“師傅，“他突然說，“改道去旺角。“

司機點點頭，熟練地變道。這是他常用的反跟蹤手法之一——隨機改變目的地。

在旺角下車后，他沒有直接去油麻地，而是先進了一家茶餐廳。點了杯奶茶，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一邊觀察街道情況。

這個時間的旺角熱鬧依舊，購物的人流不斷。陳志強借著玻璃的反光，留意著每一個在店外停留的人。半小時后，確認安全，他才起身離開。

沿著彌敦道步行，走走停停，時不時進入商場或地鐵站。這樣的路線看似隨意，實際上是為了確保沒有人跟蹤。兩個小時后，他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油麻地一棟老舊唐樓。

這是他在臥底初期就準備的臨時落腳點。房子登記在一個已故老人名下，連房租都是通過復雜的中轉方式支付，很難追查。

推開布滿灰塵的防盜門，屋內的陳設簡單得有些寒酸：一張單人床，一把折疊椅，一個小冰箱。但此刻的陳志強，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他打開床下的暗格，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應急包：現金、手機、彈夾、急救包，還有一些常用藥品。這些東西在他最危險的時候可能會救命。

沖了個澡，換上干凈衣服，陳志強終于有時間好好思考目前的處境。

他打開筆記本，開始梳理：

1.身份已暴露，連浩龍和連浩東已經知道他是臥底

2.警隊里有內鬼，級別不低

3.忠信義的所有場子都不能去了

4.黃志誠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想到黃志誠，他拿出在機場買的新手機，裝上預付費電話卡。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聯絡方式。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黃志誠的聲音透著疲憊。

“是我。“

“你沒事吧？“

“暫時安全。“陳志強簡短地說，“情況怎么樣？“

“不太好，“黃志誠壓低聲音，“連浩東派了很多人在找你。而且......“

“而且什么？“

“你的檔案已經泄露了，“黃志誠頓了頓，“從你進入警校開始的所有記錄。“

陳志強心里一沉：“能查到是誰干的嗎？“

“不知道，但應該級別比我還高，阿強，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