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為了什么而揮劍。”
空靈的言語透過帝都上空厚重的烏云,傳入瑪安納的腦海,卻很快被觀眾席上人群嘈雜的聲音沖淡。
“這就是傳說中劍圣家族萊因哈特家的子嗣?也太菜了吧!”
“狗娘養(yǎng)的!站起來啊小鬼!我可是把家當(dāng)都壓在你身上了!”
“真沒想到萊因哈特居然會輸給一個無名小卒,真是見了鬼了!”
若是在平常,平民是絕對不敢對身為貴族的瑪安納說出這種話的,可現(xiàn)在的時間是大多數(shù)人都沉睡的深夜,是在帝都高樓大廈最底層劍士競技的角斗場。
在這里唯有金錢與武力才是唯一的真理,而這一切的目的,這一切的背后,都是各大貴族為了鉆王庭律法的空子,從這群地下劍士中挑選私兵和募集資金罷了。
而瑪安納可不是為了那種無聊的理由來到這里。
此刻的他渾身是滲著血的劍傷,手里握著被他人劍鋒砍成兩段的劍,脫力的躺在角斗場骯臟的沙地上,看著天花板被三面鏡子圍繞的照明火堆,疑問圍繞在自己的心頭。
為什么我無法和父親一樣強(qiáng)?
任憑他怎么樣的揮劍,在萊因哈特家劍術(shù)教師的指導(dǎo)下如何精進(jìn),都始終達(dá)不到他已故父親的高度。
雖然他已是萊因哈特家歷史中最年輕的龍級劍士,雖然他被家族中的長輩稱為天才,是最有可能繼承圣劍成為下一代家主的人。
可自從父親死于一場有預(yù)謀的暗殺之后,他的劍術(shù)便一直停留在過去,未進(jìn)步分毫。
“我宣布,本場的獲勝者是——杰斯.克萊因!”
受貴族控制的競技場裁判舉著喇叭,大聲宣布著本晚被作為最大噱頭戰(zhàn)斗的結(jié)果,舉起那個名不經(jīng)傳叫做杰斯的少年的右手。
一時間,全場嘩然。
可作為獲勝者的杰斯卻沒他看去般這么高興,只是在短暫的營業(yè)笑容之后,望向手里其中一柄被折斷的佩劍。
緩緩的走向了仰面躺在沙地上的瑪安納。
“你的劍法,不純粹。”
瑪安納用胳膊撐著自己的身體,艱難的從地上站起,這是他身為騎士必須要做到的尊敬對手。
“我的確無法……再更進(jìn)一步。”
他來到這里是為了找尋自己的極限,為了精進(jìn)劍術(shù)而為自己增添的修行。
可卻沒曾想到,在除了父親之外未嘗敗績的他,如今卻輸在了一個與他同齡的劍士的劍下。
杰斯看著有些恍惚的瑪安納,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說。
“我揮劍是為了變得更強(qiáng),強(qiáng)到到?jīng)]人可以戰(zhàn)勝我,這是個很簡單很無腦的理由,但再怎么著,也算是個理由。”
“可你呢,萊因哈特家的劍士,你揮劍又是為了什么?”
留下這句話,杰斯拍了拍這位至今為止第一次折斷他劍的劍士,向著競技場昏暗的出口走去,此刻的那里有幾位貴族以及身份不明的高官在等著他。
而瑪安納則是低著頭,拖著渾身是傷的軀體,朝著反方向的另一處出口走去,那里雖沒有貴族和達(dá)官顯貴的簇?fù)恚瑓s站著一位風(fēng)塵仆仆趕到這里的女性。
她是陪同瑪安納一起長大的貼身女仆,名為卡蓮。
此刻的她正提著盞明亮的煤油燈,看著上衣被撕碎浸滿鮮血的瑪安納,心疼的從包里取出紗布與藥品,替他包扎傷口。
“少爺,你不能再這樣傷害自己了……”
可對于卡蓮善意的話語,瑪安納卻并沒有領(lǐng)情,只是呆呆的看著那漫長黑暗過道的盡頭,說出了那句可能會讓他后悔一輩子的話語。
“我早就不是什么少爺了,你就不要再管我了,卡蓮,你就沒有你自己的生活嗎?”
他一臉平靜的說出這傷人的話語,正在為他包扎傷口的卡蓮咬了咬自己嘴唇,在心里斗爭一番之后走到了他的面前,被氣的有些發(fā)抖。
“我……!”
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看著眼前這個面如死灰的男人,卡蓮既心痛又氣憤。
“我……再也不管你了!”
手提煤油燈滾落在地面,溢出的煤油引燃一小片黑暗的區(qū)域,隔著這燃起的火焰,瑪安納望著卡蓮的身形在自己的眼里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模糊。
到最后,黑暗中只剩下他自己,以及那不斷燃燒的煤火,像極了萊因哈特家深埋于地底的鑄劍臺。
場景在卡蓮離開的瞬間變換,瑪安納感覺到周圍的空間正變得躁動,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身處于插滿廢劍的鑄劍臺前。
而在他的眼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揮舞手中的鐵錘,不斷敲擊著劍臺上的劍胚,將其塑造成一把鋒利的劍。
“我……這是在做夢嗎?”
半夢半醒的話語被鋼劍入水淬火的蒸發(fā)聲掩蓋,熟悉的背影轉(zhuǎn)過身來,用凌厲的目光看著在錯誤時間與錯誤地點(diǎn)來到這里的瑪安納。
“傳說,萊因哈特家的人在死后靈魂會融入做成劍胚的鐵水,最終被家傳的工匠在這里被鍛造成一把嶄新的利劍,傳承至家族的其他子弟手中。”
瑪安納一眼就認(rèn)出了那人究竟是誰。
“父親?!”
他剛想走上前去,給死而復(fù)生的父親一個擁抱,卻被那剛淬火完的鋼劍擋住去路。
父親舉劍指向瑪安納,示意他不要過來。
“真搞不懂,瑪安納,你不是已經(jīng)找到揮劍的理由了嗎?居然還會被一個區(qū)區(qū)試煉引誘至這里!你這不是讓我白死了嗎!”
凌厲的劍光自父親持劍的雙手劍釋出,瑪安納拔出劍鞘中的殘劍作為回?fù)簦瑒εc劍之間的碰撞擦出亮麗的火花,讓瑪安納好似進(jìn)水的腦袋立馬清醒了不少。
“打一架吧,毫無保留,你和我。”
看著面前眼中倒映著火花的瑪安納,父親的表情也從凌厲轉(zhuǎn)變?yōu)楹肋~的笑容,他很期待許久未見的兒子究竟將自己劍練到了何種水平。
對于這父子之間溫馨的小互動,瑪安納無奈的笑了笑,隨手在身側(cè)拔出一柄鑄造失敗的殘劍,與父親的劍刃交匯。
“是啊,我居然會忘了這么重要的事。”
金色與銀色的劍光在以熔爐作為唯一光源的空間激蕩,父親所傳授過自己一招一式在一次又一次的劍刃碰撞間飛舞運(yùn)用,但卻怎么也破不了父親的劍招。
畢竟二人的流派相同,清楚對方的底細(xì)互有克制的方法。
想到這里,瑪安納決定換一種用劍的方式。
眼看父親凌厲的攻擊再次從眼前襲來,瑪安納也再次使用家傳劍技中的方法作為回應(yīng),金屬劇烈碰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空間,在擋下這一招的瞬間,瑪安納另一只不持劍的手拿起地面上插著的其它殘劍。
以另一只手的劍招作為掩護(hù),運(yùn)用抵擋的空隙,將劍刃送至父親的脖前。
“這招跟誰學(xué)的?”
瑪安納笑了笑,回答道。
“一個朋友。”
此刻的瑪安納想起了安比卡在戰(zhàn)場上一手持槍,一手拿著魔杖的情形。
雖然很怪異,但對于那魔法的騎士卻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他也是時候嘗試些以往不曾用過的招式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的過去好像也沒有什么試煉的必要,該懂的,該告別的,早就有人教過你了。”
父親放下劍,欣慰的看著已經(jīng)知道自己為何揮劍的兒子,滿是驕傲。
“所以,瑪安納,你為什么要揮劍。”
“為了所有珍視我信賴我的人,為了我所珍視我所信賴的人。”
父親閉上眼,轉(zhuǎn)過身去朝劍臺走著,朝他揮了揮手。
“別再忘了,如果再有一次錯誤來到這的經(jīng)歷的話,你就別回去了,在這陪我得了。”
父親還是如記憶中的一樣,酷愛開一些不著邊際的玩笑。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