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伯龍宣讀完任務細節重新回到隊伍中,聆聽完簡報的將士則是繼續整理著自己的裝備,沒有任何疑問。
可安比卡就不一樣了。
屏障、魔法、高塔。
重要的幾個詞匯如夢魘般高懸于他的心頭,作為穿越者的安比卡當然知道這些詞的意思,但這些事物出現在帝國大陸就顯得有些奇怪了。
似乎是為了解開安比卡心中的疑問,布滿鋼結構龍骨的船艙在一段機械傳動聲之后緩緩打開,狂風裹挾著雨水席卷溫暖的船艙,讓眾人都下意識的彎下腰,以防被風吹倒。
帝國大陸腹部茂密的叢林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此時正值帝國的冬季,落葉的金黃遍布滿山遍野,在飛艇低空滑行的氣浪卷起層層金色的秋波。
安比卡緩步走到那打開的下層甲板前,看著地面金色樹林的畫面越來越遠。
飛艇的高度在穩步提升,視野變得開闊起來,速度也越來越快,很快便翻過眼前用于隱蔽的山峰,朝著高天的積雨云繼續攀登。
隨著離地面越來越遠,安比卡可以看見在山脈的溝壑之間,格拉默的軍隊如同黑色的潮水,頂著天降的暴雨以驚人的速度向前推進。
數百艘小型的補給飛艇在曲折的峽谷里飛速前進,讓帝國蒸汽工業的氣息沾染這百年以來無人踏足的叢林。
而他們前進的方向都指向了同一個目的地。
位于這些山脈交匯的盡頭,那座盆地之中聳立著高塔的潔白圣城,而更讓安比卡注意的是那如劍般插入地下的高塔塔尖,正不斷釋放著一股如煙霧的藍色光束,為包裹著整個城市的半圓屏障提供能量。
安比卡試著閉上眼,若那是魔法的造物,這么夸張的魔力量即使隔這么遠也能感受的到,結果也不出他所料,不過那股龐大的魔力中卻帶著悲傷與遺憾。
看著安比卡站在空降窗口前不動,瑪安納拍了拍他的肩膀。
“發現什么了嗎?”
安比卡緩緩睜開眼,將自己感受到的內容告訴他。
“魔法是被使用者的情緒所影響的,一般來說防御類的魔法中都飽含施術者堅毅與守護的感情,但那個屏障……卻是由悲傷與遺憾構成的,我甚至沒感覺到要守護這里的決心……很奇怪。”
說完這些話,安比卡迅速搖了搖頭,想將剛剛的情感從腦海中剔除,隨后接著說。
“說實話……我不是很想參加這場戰斗。”
瑪安納知道安比卡不想參加戰斗的原因。
“畢竟……那座城市看樣子是由魔法使用者建造的,對吧。”
安比卡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而看見安比卡這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瑪安納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表情嚴肅的看著安比卡,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無論你做出什么的選擇,站在哪一邊,我都會支持你。”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算很長,從飛艇選拔算到今天起也才半個月,但瑪安納還是覺得安比卡是信得過的對象,無論是第六感的提示,還是他的為人,瑪安納都確信他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但……如果我選錯了怎么辦?”
安比卡不想讓自己的伙伴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走上不歸路,這種情況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他不想重復第二次。
聽聞安比卡的發言,瑪安納依舊笑了笑,像個看待自己弟弟的哥哥。
“安比卡,其實我小時候很怕學自行車,以至于到十五歲的時候還不會騎自行車,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怕跌倒。”
瑪安納轉頭面向空降窗口,高天襲來的風吹散他的金發,雨水打濕他的額頭,但他臉上的笑容卻絲毫未減。
“命運總會把我們打趴下,但我們可以選擇是否自己站起來,不要因為可能的失敗就停下腳步,安比卡,我相信你有站起來的能力,再說了,就算一個人真的做不到,還有我們會為你兜底,放手去做。”
在瑪安納說這話的同時,愛麗絲與梅柳齊娜也恰好此時的站在了他的身邊,看著一齊沖著自己笑的伙伴作為自己堅強的后盾。
安比卡兩輩子第一次覺得,朋友二字背后究竟代表著什么,他此刻再也不是冷漠社會中不問世事的一員,更不是下城區為了活下去給貴族看病的醫生。
他是安比卡.米斯,是行走于命運歧路之上的行者,是天生掌握五大元素的魔法使,是賢者之書選定之人,也是一些人生命中不可缺失的部分。
有這么幾個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的友人,安比卡心中的顧慮已然煙消云散。
“啊,是啊……我明白了,謝謝你,瑪安納。”
大戰將至,有人因為自己背后堅強的后盾而打消心中的顧慮,而有人卻為了提防血親間的背叛而片刻不會放松。
戰馬在泥濘的前線陣地飛馳,衣領上齒輪與機械交織的黃金徽章象征著騎馬者的身份,通往軍帳的有重兵把守的關口紛紛放行。
韋伯脫下身上的雨披掛在門口的衣架上,隨后伴隨著天邊的滾滾雷鳴拉開門簾,王庭奢華晚餐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二弟,你來了。”
林克放下銀叉上那塊剛要送進嘴里的肉,笑臉盈盈的面對這位風塵仆仆趕來的弟弟。
“哥!快快快,坐坐坐。”
拉斐爾則是連忙從一旁搬來了椅子,又從女仆手里接過餐巾,迎接這位好哥哥的到來。
怎么說呢,這兄弟二人還是和韋伯印象中的一樣,絲毫未變。
圍上潔白的餐巾,坐在冰冷的鐵椅子上,看著表面落落大方的哥哥,以及乖巧懂事的弟弟,韋伯鮮少的發自內心的笑了笑。
“我們兄弟三人……有多久不一起吃飯了呢?”
林克吞下嘴中的肉塊,說。
“自父王病倒以來,就很少了吧。”
拉斐爾喝了一口高腳杯中的紅酒,接著說。
“想必父王他看到我們三個其樂融融的樣子,一定會很高興吧。”
天真的語氣說出這略顯幽默的話,三人都忍不住的笑出了聲音,互相看著坐于長方形桌子對面的對方,眼神各不相同。
“二弟,這次你來可是解了我燃眉之急,這圣域久攻不下,只有你有辦法。”
說這話的同時,遠處的防空氣球被格拉默的士兵回收取下,但又因為風大控制不住掉落方向,卷入一艘飛艇的螺旋槳,引發一陣騷動。
“哪里哪里,要不是大哥和三弟一直在前線消耗屏障的防御,就算是我來,也要再耗上一整子的。”
但面對韋伯的謙虛,拉斐爾還有話要說。
“二哥,別這么謙虛,在如今的賽因斯,問誰不知道您的戰功顯赫,英明神武,在民間可是有人稱您為神策殿下,您現在立下的軍功,可是連父上都不知該如何賞賜了啊。”
聽到這話,韋伯看似害羞的低了低頭,連忙推辭。
“那都是些虛名,在兄長和令弟面前,我永遠都是一個好哥哥、好弟弟,同樣,在父王面前,我永遠都是他的兒子,即使在外面做了多少事,回到家里我永遠都只是那個韋伯。”
林克叫女仆為自己倒滿酒杯,接著說。
“這戰場可算不上是家吧?畢竟太血腥,太泥濘,真想二弟趕緊解決這里事,我們兄弟三人能在富麗堂皇的宮殿里再次共進晚餐。”
韋伯笑著搖了搖頭。
“對我來說,只要有大哥和三弟的地方,就是家啊。”
這句話說完,韋伯站起身來,將還剩半杯的紅酒的舉于兄弟二人的面前。
“我帶來了特殊的龍晶炮彈,只要地面陣地與空中的炮艇一輪齊射,就能擊破圣域的屏障,但大哥、三弟你們也知道,我只有飛艇部隊,沒有地上的移動炮火,加上圣域內的敵人可能遠超我的想象,我現有的兵力,恐怕不夠。”
聽到這話,林克與拉斐爾紛紛站起,同樣將酒杯舉于韋伯的面前。
“二弟有難,做哥哥的必定全力支持。”
“當然,我也一樣。”
看到兄弟二人突然變得真誠的反應,韋伯意味的笑了笑。
“那事成之后,這場戰斗勝利就記在大哥和三弟的賬上,如何?畢竟在前線時間最長的不是我,我只是作為支援出現的,若是被世人知道出力最少的我拿下全部功勞,會被笑話的。”
韋伯苦笑,而林克與拉斐爾則是大笑,這場景就如同兒時三人嬉戲的場面一樣,韋伯做了傻事,被二人嘲笑,隨后向他伸出援手。
痛飲完杯中的紅酒,韋伯向兩人行了最后的禮儀,隨后轉身,登上戰馬,頭也不回的離開。
望著出來有人撐著傘,為他送行的兩人,韋伯自言自語道。
“要是還能像兒時一樣,為了拉起對方而互相牽起彼此的手,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