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季等人一路沉默不語,跟著敲更的指引,來到城門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
由上百人組成的捉刀人隊伍,已經整裝待發。
宋季站在人群中,才發現自己這副裝扮有些保守。
很多捉刀人舍棄了輕便,不知在哪里弄來了一身鐵甲套上。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擁有安全感。
而領頭的依舊是周雉,待集合完畢后,他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沒開口說話,轉身向前帶路。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宋季才發現這里他來過。
這不就是前幾日,他和柳憐錦斬殺那白猿時的山崗嗎。
山崗中確實有很多墳塋,難道縣衙那具尸體,逃到了此地?
不過山崗此時已經被縣衙的官兵和捕快包圍,還有幾名捉刀人站在不遠處的樹下,靜靜注視著他們。
宋季在其中一位捉刀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此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好像和大樹融做了一體,十分古怪。
“聽好了,你們先從第一層墳地開始搜索,然后接著第二層……紅葉山莊的人負責后山,六眼樓弟子負責前山?!?
忽然,周雉高聲喊道。
而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人群也緩緩行動起來。
只是,宋季等人面前陡然一道人影閃動,就見有一位白發老嫗出現。
正是先前站在大樹下面的幾個捉刀人之一。
“跟我來?!?
老嫗出現后,只意簡言賅的說了一句。
然后便見她停在了一座孤墳前。
接著,又見她對著墳塋中的墓碑輕輕拍了幾下。
頓時這墳塋就凹陷進去,只剩下一副棺材,孤零零躺在那里。
老嫗見到棺材也沒猶豫,掀開蓋子,直接就跳了下去。
從老嫗找到孤墳,跳進棺材,也不過數息時間,但后面的宋季等人卻齊齊愣住了。
好在有人帶頭,后面的人咽了咽口水,也跟著跳了進去。
宋季來到墳坑時,才發現棺材里面是空的,沒有尸體,只有一個黑黢黢深洞,不知通向何處。
他沉吟少許,也一步跟了上去。
……
跳進棺材后才發現,這哪里是地底墳道,分明就是一個巨大的地窖。
因這里到處都掛著雞鴨豬羊等物,有的還用袋子套住,密密麻麻的,著實嚇人。
“墳地陰寒,這些東西掛在這里不易腐壞,城中一些屠宰場便做起了這個勾當?!?
老嫗見宋季等人面帶疑惑,簡單解釋了幾句。
但他們聽到后,卻當場就差點干嘔起來。
因平日里,他們可沒有少吃這些東西。
原以為花了銀子,吃的是新鮮貨,可沒想到全是掛在墳地的……隔夜貨。
老嫗沒有理會這些人,她循著通道就向前走。
只是,越往前走,她的面色就越凝重起來。
墳地通道中極其潮濕,哪怕隔著很遠都能聞到腐臭混雜血腥的怪味。
甚至一路還能看到墻面,包裹著厚厚的血漿,和血肉碎末,仿佛人間地獄……
地面上則是有許多拖拽的痕跡,不知是這些死去的動物,還是其它什么東西。
宋季跟在人群后面,借機觀察周圍,他總感覺墳道中掛著的豬羊有些古怪。
趁人不注意時,他還塞了幾顆鵝卵石在口中。
瞬間就有一股生死氣,在四肢百骸中游蕩。
“有死人……是捕快……”
驀然,前面一陣混亂,還有驚呼聲傳開。
借著微弱的視線看去,才發現前行的道路被一堆橫七豎八的尸體攔住。
這些尸體穿的是捕快服飾,可早已破爛不堪,表情中還充斥著恐懼,死狀扭曲。
宋季看著捕快倒下的方向,推測他們應該是從地底深處逃出來的,也不知道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而在路過一群掛著的死豬時,他眸光驟然一縮。
透過微張的豬嘴,里面好像有一雙眼睛一閃而過。
宋季眸底一沉,雖是一晃而過,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錯。
掌握生死氣后,他對這類死物,尤其敏感。
宋季打起精神,忙運轉生死氣護體,不敢抱有絲毫僥幸。
前面的捉刀人經過短暫慌亂后,也很快平靜下來。
畢竟和普通人不同,捉刀人常年執行任務,各種詭異場景都碰到過。
于是開始熟練的將攔路尸體搬開。
甚至還有幾人取出隨身攜帶的大蒜,將尸體口鼻封死。
據說此物能夠鎮壓尸體產生的怨氣。
宋季忽然感覺自己很不專業,根本就不知有什么忌諱。
咔嚓!
就在這時,其中一具尸體不知怎么了,整個肚子驟然破開。
尸體中的各種器官和血水流淌一地,慘烈之極。
先前的捕快尸體,原本就搞得人有些惴惴不安。
現在見到一地的器官,所有人煞時都生出了懼意。
甚至還有幾個年紀尚小的捉刀人,就要抱頭往外面鉆,場面又開始變得混亂。
“慌什么,進來了就只有找到那具尸體才能出去。”
這時,先前那白發老嫗一臉陰沉的站了出來。
宋季這才看清她腰間的令牌上,竟有四個小孔。
四眼捉刀人。
據說四眼捉刀人最少也斬殺過上千頭詭異,沒想到竟親自下場了。
人群中這時也逐漸變得安靜下來,只有老嫗的聲音繼續傳開。
“那尸體是府衙欽點,我們必須找到,都打起精神,才能早些離開此地?!?
眾人聞言像是得到了主心骨,便都連忙行動起來。
……
捕快尸體很多,堆在一起像小山一般。
要想過去,就只能搬走,運送到外面去。
于是墳地里的捉刀人便四個一組,用手頭武器搭起架子,將其搬開。
可速度不快,因墳道里面本就狹隘。
宋季掃了一眼,上百號捉刀人起碼也要三四個來回才能全部送到外面去。
宋季這組人,剛好他都認識,正是先前見過那個唇角穿著銀環的男子,和紅臉大漢。
至于最后一人,則是他那位新鄰居令狐醉。
“還真是巧呀,宋兄弟……”
令狐醉握著長劍,咧嘴一笑,顯然能和熟人組隊,他心頭也安定不少。
“待會搬尸體時,盡量不要觸碰到我們的皮膚?!?
旁邊紅臉大漢驀地冷冷道,像是有不少經驗。
他這時還扯下一塊衣袖,將自己顯露在外的手臂包好。
“這位是宋兄弟和令狐兄弟吧,你們叫我趙四就行……接下來還望大家齊心合作?!?
唇角穿著銀環的男子熱絡許多,主動和宋季兩人打起招呼。
所有捉刀人都準備好以后,由咼姓老嫗領頭開始搬弄尸體。
墳地狹窄,剩余的捉刀人則相隔三尺等候著。
宋季掃了一眼長長的隊伍,忽然就將視線落向不遠處的墻腳。
那有長了幾朵蘑菇。
一朵朵像筆桿子似的,鮮艷如血,滴滴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