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要到了。”

張成站在的船頭位置，看著距離越來越近的渡口。

心中莫名的涌出一股復雜的情緒來。

這是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在影響自己。

船艙中的劉瑩瑩也出來，好奇的問道：“在這里停一站，是你家。”

張承也沒否認，只是點了點頭。

“我這樣會不會耽誤事？”

“不會，正好可以沿途瞧瞧。”

不大會兒，船靠了渡口。

張承雖然離開已經有幾年了，但路還是認的。

沿著大路往張家莊走去。

幾年沒回來，變化還真不大，只是路旁的雜草多了許多。

滿是歲月的痕跡。

“前面便是張家莊了。”張承開口道。

說完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而虎嬌嬌卻很是好奇的左看右看。

越是往里走，張承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不單單只有的張承一人發現異樣，劉瑩瑩和虎嬌嬌同樣也是。

路過稻田之時，驚飛起一群麻鳥。

“我沒聞到生人的味道，老爺這真是你家？”虎嬌嬌撇頭問道。

張承沉默不語，腳下加快了腳步。

莊子全貌盡在眼前。

張承忽然停下腳步，朝一間竹吊樓看去。

屋內昏暗的光線并不能阻止張承的目光。

幾具已經腐爛的只剩下些許皮肉的骨架。

竹筒地板上斑駁的血跡昭然若揭，這里發生一場爭斗變故。

張承腳下飛快的沿著記憶中的道路前行，只是在路過舊房子的時候才撇頭瞧了一眼。

來到當初練武的宗祠。

祠堂廣闊的院子內，一具具尸骨散落其間。

惡臭早已經散去，留下的便只有污穢的痕跡。

蟑螂，老鼠，蠅蟲活動過的痕跡格外明顯。

劉瑩瑩也不禁皺起眉頭，跟在張承身后一同進入祠堂院子中。

蹲下查看了幾具尸骨，也不嫌棄的拿起一根小腿骨仔細瞧了兩眼。

只見幾塊干皮緊貼的骨頭上，有幾排牙齒咬過的痕跡，尤其是上顎虎牙的痕跡尤為明顯，都把骨頭咬出兩個坑出來。

“這是一起入魔修行者犯下的案子。”

隨后又扒拉了下幾具尸骨的盆骨。

起身斷然說道：“你們歸元觀的手筆。死了已經有兩年了。”

虎嬌嬌忽然聳動鼻子道：“什么味道？聞著像老虎，又像是人。”

張承只是看著好似分割成兩個世界的祠堂中的黑暗。

“唉~”

“果然跟自己猜測的差不多嗎？”

抬頭一望便能望見湛藍的天空中漂浮的羽狀云，光亮的光線透過天井照射下來。

映照在站在尸骨堆中的張承身上，

黑漆漆的祠堂中，傳來機械的腳步聲，好似沒上油。

一只枯瘦且指甲變得尖銳彎曲的手突兀的拍在門框上。

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中只有一點分外引人注意的黑色瞳孔，被雜亂成絡的頭發遮擋。

脖子僵硬的轉動，眼珠子亂轉的掃過在場的眾人。

張承皺眉的盯著這人的身形和面孔，雖然身形已經枯瘦如柴，簡直就是皮包骨典范。

可那眉宇卻有著幾分熟悉。

張承試探的喊了一句，“張大牛？”

好似聽到熟悉呼喊，那人的脖子咔的一下對準了張承。

迷惑的緊緊盯著張承，可這迷惑的眼神逐漸被饑餓所吞噬。

劉瑩瑩不禁提醒道：“你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入魔了，他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了。”

張承回應道：“這個我知道！沒有人比我更加懂得修行時候走火入魔的下場！”

劉瑩瑩撇了撇嘴，身體卻很誠實的做好準備支援的姿勢。

張承瞧了瞧‘張大牛’的手，又瞄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尸骨。

大量的細節信息被猶如高清攝像頭的雙眼采集，又被瞳類心神秘術·通識所整合。

就能看到的跟前的十幾具尸骨中，就有幾具尸骨身上留下的傷勢對不上。

“你們小心點，應當還有一個同伙。”

張承話音剛剛落下，已經入魔的張大牛猶如猛虎跳澗，一個大跳的便撲了過來。

張承只是一抬手，無形的氣流便將張大牛擊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哦？入魔后的身體素質居然都能比上虎嬌嬌了。”

“這樣的話，我就不需要擔心下手太重一下將你打死了！”

已經見識到筑基境都算不上，連精府都沒開辟的修士入魔后的強度。

雖然在原身的記憶中張大牛和他的妻子對原身多有照顧。

可如今已然入魔，只有弄死他幫助他塵歸塵土歸土，才能報答恩情。

張承也不再留手，只要不直接打擊要害。

心念所動。

以呼風咒的法門催動驚風指。

砰砰砰——

空氣爆鳴的聲音接連響了四聲，恍如一聲。

剛剛爬起身的張大牛忽然四肢擺動。

再一看，四肢已經被無形的氣勁打斷，變得扭曲。

只能趴在地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已經完全變成野獸了嗎？”

“虎嬌嬌！”

虎嬌嬌邁動小短腿，來到張承身旁，有靈契的存在，都不用明話，虎嬌嬌便知道該如何去做。

“讓我瞧瞧是怎么個一回事！”

說著虎嬌嬌抬起比腦袋還寬的虎爪按在了張大牛的后腦上，沒這么用力，膽大一只虎爪的重量就將張大牛的腦袋按在了地上。

虎嬌嬌雖然跟隨的是張承，屬于白虎一脈，不過出身卻是普通的黃皮老虎。

跟著張承修行了好幾年，也掌握了一些個白虎一脈的術法，當然也就只有攝取地煞、吞吐月精星華，口噴射線還做不到。

歸元觀的一大特色風系法咒自然也不用說。

老虎嘛~

在變成真正妖怪后，根據血脈天然的就能掌握兩種術法，并且隨著修為的提高還能演變成為本命神通。

一者便是風系神通術法了。

二嘛便是為虎作倀的本事。

可惜不是玄虎一脈的這為虎作倀的本事算不得精通，雖然不能啖鬼，作倀，但是懾魂，搜魂的本事還是有一點的。

隨著一股虎煞順著虎爪流入張大牛的后腦。

“完事了，接下來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時間有點短，你趕緊抓緊時間問吧。”

說著，虎嬌嬌便松開了壓在張大牛腦袋上的爪子。

張承問道：“大牛，還記得我嗎？”

“大牛？大牛。對，我想起來了，我叫張大牛，對我是張大牛。”

嘀咕著的張大牛忽然脖子一抬的仰頭看向張承，“你是···你是六狗子！”

“噗呲。”

張承冷著臉的朝劉瑩瑩看去。

劉瑩瑩連忙捂著嘴，別過頭去而后擺了擺手。

張承很是不爽的看向恢復了些許神智的張大牛。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張大牛又陷入嘀嘀咕咕的狀態中。

張承只能皺著眉頭的從張大牛的重復的嘀咕中獲取一點點有用的信息。

“張圓，張圓，后來，后來發生了什么？”

“咚咚咚！”

“頭好痛！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張承才懶得管張大牛撞破頭皮露出骨頭來的額頭，連忙追問道：“張圓來過？！他什么時候來的？！”

“張圓來過？對！他來過，我還跟他一起喝酒呢。他還指導大家修行！大家都練了。”

“哈哈哈！我們都是仙人了！”

“哈哈哈！我也成了，對我是仙人。我是仙人了！”

“來，大家都吃！都是虎肉！吃完了修行大漲！”

仰著頭的張大牛依舊在精神頭很足的大喊大叫著，眼睛卻撲簌簌的留下兩道淚痕。

張承心中咯噔一下。

手一抬一落。

噗——

只見張大牛梗著脖子硬挺了兩下，隨后一下便軟了下來。

一道窟窿從凸門直貫下巴。

劉瑩瑩忽然快走幾步到張承身旁，手中還拿了一節肋骨遞了過來。

“張兄。”

張承瞧了眼劉瑩瑩遞過來的肋骨，心中的嫌棄讓他沒去接過來，只是用虎目掃了一眼。

“咦？”

肋骨上布滿裂紋，還內藏一點靈機煞氣。

張承不由的伸出手指在裂紋上一抹，手指頭一勾。

只見一點靈機煞氣被勾了出來，匯聚在指頭上。

“居然還有第三人？”

“似真似幻。我瞧不出是什么路數。”

劉瑩瑩卻點道：“除惡榜上碧鱗碟的手法。”

“這家伙是近幾年才出名的妖道，修為不俗，靠著一手幻毒之術，欺瞞了好些年無意中被人勘破才上的榜單。”

張承突然道：“之前在路上，你與我說的金水河鄉巡查一事也與這碧鱗碟有關？”

劉瑩瑩點頭道：“不錯，這金水河鄉被巡查了好幾次，前去的巡魔校尉全然探查不到什么痕跡，卻偏生撰寫報告的時候統一口徑的述說金水河鄉有問題。

而且根據往年的戶籍登記、稅收。遞交暗衛的回執申請得到的情報。

這金水河鄉的的確確有問題。”

“中慶五年金水河鄉遞交的戶籍人口統計居然比往年下降了二十萬，新生兒數量也少了八成，稅收卻如同往年一樣增長。”

“這里面的問題很大，也很深。”

“司內懷疑是有大戶或者直接是官府的人勾結妖魔邪道。”

“可派去的巡妖校尉卻發現不了一點痕跡，這更加引得司內的懷疑。”

張承沒好氣道：“你怎么接了怎么一個任務，問你的時候還遮遮掩掩的。”

劉瑩瑩訕笑道：“這不是怕你不肯嘛~而且你實力這么高，其他的任務不是進深山追捕，就是巡查蹤跡。

時間長，報酬少。

這任務多好啊~”

“就算是我們找不到線索，前面都有那么多人跟我們一樣了，司內也不會怪罪。

頂多是口頭批評一下。

而且，不是你說的妖好好使用自己的職務，你不撈，他不撈，上司怎么進步。”

張承頓時明白劉瑩瑩的想法，自己不過是隨意閑聊了幾句而已，這家伙居然還真就領悟了精髓，還閑著實踐操作。

這么說也是，鉆深山入老林的追捕的活，哪里有這種勾結妖魔的任務爽，還能吃拿卡要，雖然抄家的活不是緝妖斬魔司的職責，但是提前拿點東西，五兵都督府的人也不敢說什么。

張承不禁豎起一根大拇指。

劉瑩瑩笑了笑，隨后將手中的肋骨一扔，指著地上的這些個尸骨道：“這里，你打算怎么辦？”

被問及這個問題的張承，心情是復雜的。

兩世的記憶交織在一起。

自己偏生對張家莊沒什么感情，可記憶卻是真實不虛的。

邁步走進祠堂中。

腦海中閃過各種畫面，作為地處南方的宗族村落，每年的宗族祭拜，可是熱鬧非凡。

原身中最為快樂，最為清晰的記憶便源自于此。

望著倒了一片的牌位，張承心中卻沒有任何認同的感覺，只是看到幾張供桌上擺放的骨頭，面色上閃過一絲憂傷。

再看原來打算作為傳承，記錄上古版本猛虎鍛骨功的石碑，早已經摔落在地上，上面還有爪痕。

張承伸手一招，無形的氣流卷起滾入桌子底下的火折子。

不過拇指粗細的竹筒子上粘染點點血漬。

拔開蓋子，蓋子的一頭和筒內部邊緣一圈鑲嵌有燧火石，一股濃烈松柏香氣混合著魚油的腥氣撲面而來。

咔，咔咔，咔——

火星子在昏暗的祠堂中如流星般閃耀。

一抹火光燃起。

湊到嘴旁。

張承輕輕吐出一口氣來，

好似無邊的烈焰噴涌而出。

炙烤，點燃。

再一招手，呼呼的狂風灌入祠堂內。

風助火勢。

跨出祠堂門檻的張承順走將手中的火折子往祠堂內一拋。

再張承路過自己身旁的時候，劉瑩瑩張了張嘴，想安慰幾句。

卻被張承抬手制止，“我沒事。”

劉瑩瑩追了上來，盯著張承的臉瞧了好久，“真沒想到你是這般無情的人。”

張承嗤笑道：“我只是沒有歸屬感而已，更何況。”

張承回身抬手。

建立在空曠地帶的祠堂中鉆出兩道火龍卷來，一左一右的撲向莊子中的住宅。

“燒了也好，正好斷了因果。”

一時間，張家莊燃起熊熊大火。

在張承的推波助燃之下，隱藏在張家莊內的那些個蛇蟲鼠蟻也沒能逃脫。

一切都化為烏有。

······

灰頭土臉的劉瑩瑩一把扯下紙面皮，揉成一團的丟在地上，而后狠狠的瞪著張承，“下回放火的時候能讓我騎著嬌嬌先跑嗎。”

“上回你就已經坑過我一次了！”

張承像是沒聽到一樣，心中想著，剛才放火燒莊，并且說出斬斷因果的時候，還真是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