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導言

報告人受托為之提供補救辦法的弊害是，勞動階級普遍缺乏能賺得足夠工資以維持家計并有利于社會的工作。

報告人極為認真地考慮過這一問題以后，不得不得出如下結論：如果政府和議會不在舉國上下竭誠支持之下事先采取措施，消除障礙，那么各行業、工業和商業以至農業都無法提供這種工作機會；政府與議會如不出面設法，這些障礙就將使勞動階級永遠處于貧困與不滿之中，并將逐漸破壞帝國的一切資源。

報告人由于以下各項理由，深深地認識了這一結論的正確性：

第一，體力勞動在適當的支配下是一切財富和國家繁榮的源泉。

第二，勞動在適當的支配下，對于社會所提供的價值，比勞動者維持相當舒適的生活所必需的費用要大得多。

第三，體力勞動得到適當的支配后，在任何可以想像的世界人口增長的情況下，都可以在世界各地一直維持這種價值達許多世紀之久。

第四，體力勞動在適當的支配下，可以使大不列顛及其屬地以極其有利于全體居民的方式供養難以數計地增加的人口。

第五，如果這樣地支配體力勞動，我們就會發現，人口的增長有利于社會，而今后許多年內我們還無法鼓勵人口像社會所要求的那樣迅速增長。(2)

以上理由都是根據政治經濟學中最顯而易見的首要原理推演出來的。這些理由使報告人相信，有一些極大的人為障礙阻擋了社會的自然改良和進步。

如所周知，由于科學設備和科學管理制度得到迅速的改良和發展，同時或多或少地為全國各工業生產部門所采用，不列顛帝國的生產力特別在最近五十年中得到了不斷的提高，超過了其他任何國家。

這種新生產力的規模，由于缺乏適當的資料，無法作十分準確的估計。但報告人根據無可爭辯的事實可以肯定，新生產力的增長是極其巨大的；新生產力和大不列顛與愛爾蘭的全體人民的體力勞動相比至少是四十比一，而且很容易使之成為一百比一；這種增長可能發展到其他國家中去，而目前的狀況就已經足以使全世界充滿財富；生產財富的力量還可以不斷加速發展。

報告人認為，像這樣從知識與科學中取得幫助的自然后果應當是：隨著新生產力的提高和管理得當，社會的財富和幸福也成比例地增加，各方面都因此而得到豐厚的利益。然而大家都知道，造福世人的這種后果并不存在。相反，我們必須承認，在人口中占絕大多數的勞動階級甚至無法取得他們的勞動先前所能賺得的生活享受；他們的苦難似乎并不能使任何方面得益，反而使所有的人都受害。

報告人對這問題有這種看法，因而得出結論說，勞動階級缺乏有益的工作，以及人民大眾因此而遭受困苦，都是新生產力迅速提高的結果；社會一直疏忽，沒有作出適當的安排，使這種生產力得到有利的應用。如果能作出這種安排，報告人就可以極有把握地預計，一切需要工作的人可以重新獲得生產性的工作；引起全國民怨沸騰的貧困可以逐步轉化為繁榮，其程度將遠遠超過最近大大提高社會生產力以前所能達到的程度。

報告人對于這種前景感到十分歡欣鼓舞，因而專心考慮是否有可能作出安排，使全國人民分享到提高科學的生產力所能帶來的利益。他滿意地向大會指出，他有充分的根據相信這種安排是切實可行的。

報告人關于這一部分關鍵問題的意見，是根據下列各項理由提出的：

第一，我們必須承認，人們所取得的科學或人為的助力提高其生產力，而其自然需要卻保持不變。隨著生產力的提高，人們對體力以及與體力有關的許多附帶條件的依靠便愈來愈少。

第二，科學或機械與化學力量每有增加，都直接造成財富的增加。因此，我們發現，目前勞動階級缺少就業機會的直接原因是各種財富生產過剩。在現有的商業安排狀況下，全世界所有的市場都發生存貨過剩的現象。

第三，如果能找到市場，社會財富還可以得到無法估計的增加。這一點，我們從尋找工作的人數，以及比這要多得多的因愚昧無知而工作效率不高的人數來看就十分明顯。如果我們看看自己所具有的使科學的生產力無限增加的條件，這一點就更加明顯了。

第四，勞動階級之所以缺乏就業機會不可能是由于缺乏財富與資本的緣故，也不可能是由于缺乏大量增加現存財富與資本的手段的緣故。這只是由于新資本的這種特大增長量在社會中的分配方式有某種缺點而造成的。用商業上的話來說，這是缺乏與生產手段的多寡相適應的市場或交換手段而造成的。

如果能夠想出有效的措施，使財富在產生后能夠順利地加以分配，本報告人就可以毫無困難地提出方法，使所有失業者甚至比他們多得多的失業者全都獲得有益的工作。

報告人知道，人類生來就不愿意對積習相沿的辦法開始作出任何重大的改變。在許多情形下，這種革新不論它有多么有利的趨勢，都只是在強烈的要求迫使社會非接受不可時才能實現。

唯有迫切需要才能使現有狀況所要求的種種變革付諸實現。其中有一種變革是關于最近已經生產出來，而且現在還可以無限增加的巨大的新財富或資本的分配方式的變革。目前商業普遍停滯，國家因而困頓，這都可以歸因于人們對這個問題和其他有關政治經濟學的問題的普遍無知。

報告人對于自己可能引起的任何反對不會感到沮喪，決心肩負起自己的責任，竭盡所能使公眾冷靜地考慮他所認為唯一足以解救這種困頓狀況的實際措施。

報告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不揣冒昧地提出使全國充滿繁榮景象（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的措施之一，便是改革價值標準。

誠然，黃金與白銀在文明世界中早已用作價值標準。但這些金屬只是人為的標準，作為價值標準，它們是極不完善和極不方便的。

黃金白銀作為價值標準這件事情，使一切東西的內在價值變成了人為價值，從而大大阻礙了社會的普遍改進；其程度之深的確使我們滿可以說，在這種意義下，“金錢是萬惡的根源。”幸而對于社會來說，這兩種貴金屬已經不能再完成愚昧賦予它們的任務了。1797年以前，科學上極其巨大的進步使我國的財富迅速增長，使議會在那一年感到迫切需要以議會法令的方式實際宣布黃金不再是英國的價值標準(3) 。那時的經驗證明，黃金白銀已經不能如實地代表英國工業經過科學改進后所產生的巨大增長的財富。

人們想出了一個權宜辦法，并加以采用。于是英格蘭銀行的紙幣就成了英國的法定價值標準。這令人信服地證明：任何人造的物質，不論是否具有內在價值，都可以由社會定為法定價值標準。

但不久就看出，采用了這種新的人為標準以后就產生了極大的危險。因為這樣就使社會的繁榮與幸福任憑一個商業公司隨意處理。這個公司在這種商業方面雖有很高的信譽，對于自己所操縱的強大工具的本質在很大程度上卻是一無所知的。議會幾乎眾口一詞地要求廢除這種對價值標準的壟斷。然而議會完全沒有準備提出一個補救辦法。當時所采用的權宜措施是作好準備，試圖恢復以前的人為價值標準。早在1797年，經驗已經證明這種人為價值標準不足以代表不列顛帝國當時所擁有的財富。1797年以后這一時期，帝國的財富與增殖財富的手段又已增長到無法估計的程度，這種人為價值標準自然更不足以代表了。這種失策的措施使政府遭受了最可怕的困難，并使整個國家陷入貧困、不滿和危險的境地中。

人們看到這一措施稍一實行就引起了極大的災難，使得農業、工業和商業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蕭條，幾乎使勞動的價值全部消滅，因而已經造成了一場災難；于是人們希望，政府與議會以及社會賢達能夠懸崖勒馬，不把他們自己的以及整個國家的繁榮與安全推入駭人的深淵。

現在大會大有理由問報告人，他有什么樣的補救辦法可以提出并將建議用什么樣的價值標準來代替黃金和白銀呢？

在談這一部分問題以前，報告人必須請大會原諒他占去許多時間；這一問題的復雜性、艱巨性和重要性，加上與日俱增的、顯然無止境的勞動階級的貧困與痛苦，以及因之而來的全國令人驚慌的危險狀況，這一切他相信可以作為他多占時間辯解的理由；尤其是他并非替私人利益說話，而只是敘述一個同社會各階層的幸福和繁榮密切相關的問題。

要理解報告人行將提出的問題，必須對整個政治經濟學有深刻的研究。一知半解的知識最能貽誤實際的政治家。世界之所以治理得如此不良，主要原因也許就在于此；因為政治經濟學的目的是指導人們怎樣最好地運用自己的全部才能，而直到現在這些才能結合起來主要只是妨害社會的改進。

報告人對于這一問題曾經從理論上和實踐上深入研究過三十多年。在這一時期中，他的實踐一無例外地肯定了最初通過實踐而發現的理論。現在作為這種研究和經驗的結論之一，他大膽提出這樣一句話：

從原則上講，人類勞動或人類所運用的體力與腦力的結合是自然的價值標準。

把這一原則立即付諸實現是極為有益的，在目前的形勢下已是絕對必要的。

對這一問題持有膚淺或偏頗的看法的人會說，人類的勞動或能力在個人身上是極不相等的，所以它的平均量無法計算。

然而人類的平均體力和馬（在個別馬身上同樣是極不相等的）的平均體力已應科學的需要而計算出來了，現在兩者都被用來衡量無生動力。

根據同樣的原理，人類平均勞動或平均能力是可以確定的。它既是一切財富的本質，它在每項產品中的價值便可以確定，它同其他價值的交換價值也可以隨之而確定出來。所有這一切在一定的時期內是穩定的。

像這樣，人類勞動就可以獲得它的自然或內在價值。這種價值將隨著科學的發展而增長；事實上，科學的唯一真正有用的目標就是增加這種價值。

那時，人類勞動的需求將不再任人隨意擺布，人類的生計將不像現在這樣成為永遠變動的一宗商品，勞動階級也不再成為人為工資制度的奴隸。從效果上說，人為工資制度比野蠻或文明社會歷來實行過的奴隸制度都更殘酷。

這種價值標準的改變馬上就可以打開一個極為有利的國內市場，直到一切人的需要都得到充分供應為止。這種價值標準繼續存在時，將來也不會有任何由于缺乏市場而產生的禍害。

改變價值標準將為我國提供條件，進行最廣泛而又極其有利的對外商業交往與交換，不僅無損于國家利益，而且還可以使所有的國家撤銷每一種現存的有害于商業的限制。

改變價值標準將使目前敗壞道德的個人討價還價的買賣制度成為不必要和完全無用。很可能任何辦法都不像這種買賣制度這樣能使人蛻化墮落。

改變價值標準能為勞動階級提供時間和條件，使他們受到充分的教育，從而很快地消除社會上的貧窮與愚昧現象。這樣，勞動階級所具有的商業價值對自己和社會來說，都可能比世界上以往任何時期都要多得多。

改變價值標準可以提供條件使各階層的生活狀況逐步改善到無法估計的程度。

改變價值標準可以大大地改進人類的本性，提高大家的幸福和福利，所以任何人都不會受到傷害和壓迫。

如果我們能作出適當的準備進行這種變革，那么以上各項便是采用自然價值標準、拋棄已經不能再用的人為價值標準以后將要得到的一些重大利益。

現在我們要考慮一下用什么方式來實現這種變革才不會引起暫時的混亂現象。

為了達到這一令人向往的目標，就必須采取幾種立法措施。

第一步，作為一個臨時的過渡措施，要把國家從旨在強行恢復現金支付制度的各種努力所造成的災難性的后果中解脫出來。這是使得勞動階級在金錢方面日益增加的困難不再增加的措施。繼續堅持那種努力，就會使整個現有社會制度解體。那種努力是枉費心機的，就像要把一只長成的鳥兒塞回原來的卵殼里去或要巨人穿上嬰兒的衣服一樣，因為社會的進步已經同樣地超越了原先的現金支付制度。如果我們堅持努力恢復現金支付制度，就不能產生更多的財富，而且現在被認為是財富的東西也將大量地遭到毀壞。那樣堅持實行下去，就會迫使勞動階級挨餓或移居他國；留下的現有的較高階層則容易成為敵人和貧困的犧牲品。恢復現金支付的做法縱使切實可行，也不能使任何方面得到真正的利益。

第二步，要采取措施使失業勞動貧民獲得工作，生產出自己的生活資料，并盡自己的勞動，生產出剩余產品，供應幼兒、老年和殘廢貧民。勞動者生產出剩余產品以后，應當得到公平合理的報酬。

但是貧民的辛勤勞動像這樣運用以后，將使世上的市場更加充斥著農產品和工業制造品，并以同一比例降低其名義或貨幣價格，因而自然會增加公眾的困苦。

報告人對這問題持有這種看法，所以大聲呼吁我們人口眾多而生活困苦的拉納克郡中領導全郡事務的人物，在這危急存亡之秋出面向政府建議、向議會請愿，促使他們十分認真地考慮人們在消除妨害國家普遍繁榮的現存障礙方面可能提出的辦法。

勞動階級順利的和本來有益于世人的勞動受到阻礙的唯一原因就是缺少有利的市場。

世界上的一切市場完全是勞動階級的勞動報酬造成的。市場的范圍和利潤都隨著勞動階級的勞動報酬的多寡而增減。

但是現有的社會制度不允許勞動者的勞動獲得報酬，因而一切市場便都衰退了。

如果要根據最近日趨完善的科學改良以及其他條件使供應手段擴大的程度來相應地恢復和擴大需求量，就必須采用自然價值標準。

我們將發現自然價值標準是可以完成這一重大任務的。

它將馬上消除使我國工業癱瘓的障礙。經驗將證明用任何其他的權宜辦法都無法取得這種效果。

報告人根據以往的經驗提出的解除國家困苦與危機的一些原則，在上面已經作了一般的解釋，下面將說明實現這些原則的全部必要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