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始終站在朱標身后，一直沒有出聲，就連朱標起身抬腳想要踹崔塵，他都沒有出手規勸阻攔。

“崔塵這小子，我一直在給你使眼色，你就給太子爺服個軟，認個錯，有那么難嗎？現在好了，太子爺給你的臺階你不下，還越拱越高了。”

當李必聽到崔塵居然說出了欺君之罪在他那里不叫事兒，急忙悄悄把身體往后蹭了蹭，他可是挎著腰刀的，萬一太子爺真的怒了，一轉頭把他的腰刀抽出來砍了崔塵……

那樣的話，對太子爺聲譽有損啊，唉……崔小子自己找死，太子爺真要砍了他，也只好我來替太子爺背鍋了。

“崔塵，你可知道，就你剛才說的話，孤現在就可以砍了你的頭，你真是膽大包天啊。”

朱標回頭，眼睛還真在看李必的腰刀。

崔塵道：“太子爺，你要是現在就砍了卑職，這天花可就沒人能治好了，太子爺您就這么沒耐心嗎？”

崔塵也是看了，朱標現在的種種表現和言語，跟英明睿智根本不沾邊，甚至還有些小蠢。

朱標努力壓制著想要砍了崔塵的沖動，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

“崔塵，話是從你口中出來的，孤親耳聽到的，前面的話孤暫時不跟你計較，你說你沒有罪犯欺君，這是什么意思？”

崔塵道：“太子爺，卑職現在最多就是涉嫌欺君，對吧，如果卑職自己洗清了嫌疑，就像在應天府衙那樣，那還用得著太子爺您去跪求陛下嗎？所以，這道恩典，卑職是不認的。”

朱標道：“好好好，且不說你能不能醫治天花，就算你真的做到了，孤也不會幫你去陛下面前求情的，欺君之罪，孤看你怎么洗清。”

崔塵道：“這個嘛，就無需太子爺替卑職操心了，太子爺還是想一下，一旦卑職真的根治了天花，您該給個什么說法呢？”

洗清欺君之罪的嫌疑，跟朱標這里沒用，基本屬于無用功，那是要直面老朱時才用考慮的事情。

崔塵可不想費兩次心思。

“好，你想要什么說法，孤且聽聽。”

崔塵道：“卑職也沒想好，反正還有時間，等卑職想到了，再告訴太子爺，這么說，卑職所提的三個條件，太子爺您是答應了？”

朱標道：“孤答應了，孤會拭目以待。”

崔塵沖著李必拱手道：“李都尉，勞煩你幫卑職寫個軍令狀吧，卑職自己寫的話，會忍不住在言語上留些漏洞好方便逃脫罪責的。”

朱標又被氣笑了，吩咐道：“李必，你來寫，寫完了，讓他簽字畫押，按上血指印，孤看他到時怎么抵賴。”

說完，朱標起身一甩袍袖，直接出門走了。

“崔塵啊，讓我說你什么好呢，太子爺仁厚，你就服個軟認個錯，太子爺面子上過得去，也就不會總是想著為難你了。”

李必一邊書寫軍令狀，一邊嘆息。

“李都尉，卑職想知道的是，卑職求著太子爺饒了我，那陛下那里呢，陛下可會饒過罪犯欺君之人。”

李必道：“自然是不會的，陛下歷來主張功過不能相抵，更何況，欺君之罪，什么功勞都無法抵消。”

崔塵道：“這不就結了，卑職在太子爺這里，腦袋暫時是不會丟的，正如李都尉說的，太子爺寬仁，所以我無需認錯求饒，至于陛下那里，到時候再說。”

李必搖了搖頭，寫好軍令狀，他是見證人，崔塵簽字畫押，還咬破了手指真的按了一個血指印。

“崔塵，你去吧，回去等消息，如果你真的能根治天花，我李必都會感激你一輩子，我的親人族人，有很多都是感染天花去世的。”

說到這里，李必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悲傷之色。

“李都尉節哀，卑職告退。”

崔塵回去后，主動把夜里看護張春牛的差事給攬了過來，卻沒想到張春牛被松綁之后，真就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就連想要坐起來都要征求崔塵的同意。

“牛哥，你咋這么老實了？這不像你性格啊，我還想今晚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喊人來把你再捆起來呢。”

“嘿嘿，你以為我真蠢啊，違反李都尉的命令，又是我這種養傷的事情，李都尉最多訓斥一頓，連板子都不會打，但太子爺口諭啊，我要是敢違背，雖然不至于被太子爺砍頭，但這份差事肯定是沒了，你讓我去大街上賣苦力嗎。”

“行，那我就放心了，牛哥，丑話說在前頭，你可別想蒙我，我睡覺可淺，有點風吹草動我就能醒。”

“崔兄弟你放心睡吧，俺保證不亂動就是了。”

深夜了，抱阮貞還沒睡，今天懸壺樓雖然發生了一些事情，甚至有些還是不愉快的，但抱阮貞卻并未放在心上。

至于那位叫做張春牛的莽漢子，抱阮貞的態度是，盡人事聽天命，十五日只是第一個療程，也是最關鍵的。

只要張春牛能遵從醫囑，完全照做，他的命就可以保住，剩下的就是慢慢調理。

還有崔塵那個死騙子，雖然做了一些讓抱阮貞另眼相看的事情，但騙子就是騙子，抱阮貞是絕對不會給他好臉的。

倒是病歷檔案的建立和《民生防疫手冊》讓抱阮貞分外驚喜。

一時興奮，忘記了就寢，抱阮貞一直在細讀防疫手冊，做著如何改進懸壺樓行醫規矩的計劃。

猛然間，抱阮貞感覺到了身下的椅子一陣搖晃，似乎桌子也跟著搖晃了起來。

“不好，地動了……”

抱阮貞想馬上站起來，許是坐的太久了，雙腿有些不聽使喚，剛站起身，沒走兩步，腿一軟，就摔倒在地。

“噗通”一聲，驚醒了在一旁趴著打盹的丫鬟芪兒。

“啊，大小姐，你怎么了？”芪兒急忙飛奔過來，扶起了抱阮貞。

“快，下樓，通知他們，地動了。”抱阮貞急道。

“地動了？我怎么沒有感覺到，外面也不曾有嘈雜聲啊。”芪兒有些迷糊。

抱阮貞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又仔細感受了一下，似乎……好像……真的不搖晃了。

芪兒扶著抱阮貞坐了回去，抱阮貞道：“你去窗子那邊看看，再有動靜，咱倆再逃。”

“是，大小姐。”

抱阮貞坐在那里，突然想起了白天崔塵的話。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裝神弄鬼欺騙百姓，不如我跟你打個賭吧，今夜，就在今夜，你睡覺之時，會突然感覺到有人搖晃你的秀榻，大約幾個呼吸的時間，你可信？”

我的感覺不會錯，芪兒沒感覺到那是她睡得熟，還真就像死……崔塵說的那樣，發生了一場小地動。

一時間，抱阮貞一顆芳心，徹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