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監察熟練地帶著三人繞開礦區入口的留影鏡,走出沒多遠,便來到了一幢七八層高的“規整”建筑前。
韓小鈺看清了門前的牌匾:
【第七礦區職工宿舍】
整幢樓從正面望去,是一個極為規整的圓角矩形,外立面沒有任何的突出和凹陷,沒有陽臺,只有一個和墻面完全平齊的窗戶。
與其說這是幢宿舍樓,倒不如說是一個用來裝人的巨大盒子,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一行人進入宿舍,繞過門口的照壁,便是極為狹長的連廊,連廊左右極為對稱地分布著密集的房間。
每扇門間隔的距離都分毫不差,讓韓小鈺心中有些莫名的發毛。
她吞了吞口水,莫名回想起前世在殯儀館見過的,一排排存放遺體的冷柜。
那時的柜門,就和此刻見到的宿舍房門排布一樣規整。
也不知到底途徑了多少房間,矮胖監察終于停下了腳步,而那瘦高監察卻帶著少年繼續往前走。
韓小鈺懸著的心放下了些許,還好這倆監察不住一起,否則就算能成功偷襲要害解決掉一個,另一個也是極大的麻煩。
只是兩人既不住在一起,那少年她自然是沒有辦法營救了。如此險境,她自保已是困難,只得在心中為少年哀嘆。
矮胖監察打開房門,守在門口,揚了揚腦袋,示意韓小鈺和黎書羽進屋。
韓小鈺察覺到黎書羽全身都在僵硬地發抖,于是張開手掌,與她十指相扣,嘗試化解她的不安,緩緩牽著她的手進了房間。
一間兩三平米的小屋,沒有窗戶,除了一張打坐用的竹塌,便是一張竹躺椅,一張半米不到的書桌。
整潔,一塵不染,卻無比的逼仄,壓抑,光潔墻面從四面八方擠得人喘不過氣。
韓小鈺有些意外,她本以為礦洞監察這個差事在這方世界還算有些身份,但眼下從住處來看,似乎也只是這方世界的底層。
“這便是弱者揮刀向更弱者嗎?”
韓小鈺對這種行為只有不屑,不由得腹誹。
矮胖監察迅速將門關上,取出腰間禁制令牌,將門反鎖起來。
黎書羽抖得更厲害了,但還是故作堅強,強忍著淚水在眼中打轉,堅決不流一滴。韓小鈺沒辦法,只得將她護在懷中。
矮胖監察從兩人身側擦過,大咧咧的躺到了竹椅上,兩道凈塵訣打出,滌去兩人身上的污穢。
岔開雙腿,望向兩人,輕輕拍了拍大腿內側。
韓小鈺何嘗不明白他的用意,只得僵笑道:“監察大人,不如先讓妾身給你按按肩,助助興?”
“嗯,也好。”
矮胖監察轉了轉脖子,似乎是真覺得脖子有些僵硬。
韓小鈺給了黎書羽一個眼神,示意她放心,隨后快步繞到監察身后,接連找準了脖頸周圍的幾個痛點。
一套組合技下來,矮胖監察也是忍不住輕哼起來。揮手喚出一片光幕,光幕上各種文字,圖像和視頻不斷閃過。
前世用過手機電腦的韓小鈺當即理解,這應該就是這個世界所謂的“靈樞網絡”了。
矮胖監察粗短的手指在光幕上虛劃了幾下,點開了一個名為【瑯嬛云盤】的應用,翻出幾個視頻。
視頻內容赫然是這矮胖監察和其他礦奴在這房間中的行動記錄。
韓小鈺是真覺得有點生理性的不適,變態也得有個限度吧,糟踐人還要記錄下來?
但她還是微笑著,上前摟住了矮胖監察的脖子。她清晰地感知到了監察厚重的皮下脂肪,豐潤、極具彈性,但觸感卻很是惡心。
“監察大人,對妾身的按摩手法可還滿意?”
聲音夾得她自己都覺得作嘔,但矮胖監察卻極為受用,輕哼著嘟囔道:“嗯......好,好極了,繼續!”
“那接下來給您按一下頭。”
韓小鈺雙手如毒蛇般沿著肥胖的雙下巴一路向上游走,大拇指抵住枕骨窩,中指按在太陽穴。
雙側大拇指和中指同時發力,猛得一捏。
“噗——”
紅的白的,稠的稀的,一股腦從矮胖監察的七竅噴出。
然而韓小鈺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并指做掌,回手一削,矮胖監察的頭顱登時斜飛了出去。
她可不會蠢到忘記補刀。
腥臭的鮮血從頸動脈噴出,濺滿了天花板,無差別地將房間內的一切染紅。
韓小鈺淋著血雨,一把扯下監察腰間的禁制令牌,跨過他的尸身,拉起不遠處的被嚇傻的黎書羽便要離開。
但她心頭突然涌起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一個晃神,她覺得自己的意識仿佛脫離了身體,正在用一種上帝視角俯瞰整個房間。
她看到了“自己”拉著黎書羽向房門走去,看到了竹椅上的矮胖尸身正在快速膨脹。
這矮胖監察的尸身要爆了!
為什么會這樣?
韓小鈺不明白,一個被自己補刀,徹底死透的尸體,為什么會突然要爆。
韓小鈺沉默不語,心中難免有些慌亂,但越是這種危急關頭,就越要鎮定。
一定還有辦法!
“盡快開門離去,或許還來得及。”
念頭才起,場景內的一切就開始自行運動起來。
她看到“自己”抱起黎書羽,飛速沖向被反鎖的房門,用令牌解鎖,然而尸爆還是更快了一步。
無數內臟碎骨爆射,將“自己”和黎書羽貫穿。
場景中的一切開始倒放,回到了起點。
“時間太短,用令牌解鎖是來不及的,必須想其他的辦法。”
“掩體,房間內的竹塌和桌子都可以橫過來做掩體。”
場景中的一切再度根據她的想法行動起來,她看到“自己”飛快折返,掀起桌子橫在兩人身前。
然而這桌板太薄,根本擋不住飛射的骨片,兩人再度被貫穿。
時間又一次倒流。
“既然桌板太薄,那就再加一張竹塌。”
然而這次,還沒等她取回竹塌,尸身便再度爆裂——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這是個必死之局......嗎?
韓小鈺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駭人念頭。
誰說掩體,必須是死物呢?
活人,難道就不能成為掩體了嗎?
現在只要犧牲黎書羽,自己就能得救,就有希望逃出這個鬼地方。
歸根結底,這矮胖監察選中的人本就是黎書羽,若自己沒有介入,她本也難逃悲慘結局。
自己能在當時的情景挺身而出,已經仁至義盡了不是嗎?
并不是自己殺了黎書羽,自己現在只是選擇“不救”,只是要躲在她身后,殺她的人還是這矮胖監察的尸爆。
要尋罪魁禍首,也只能是矮胖監察,和自己無關。
“但是,這些都是放屁。”
韓小鈺為自己找到了無數開脫的借口,然后又在瞬間,將所有的借口盡數否決。
她可以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說服所有人,可她騙不了自己。
無關乎理性,甚至不牽涉道德。
只因為她是韓小鈺,她絕不可能犧牲無辜之人,只為自己如如犬彘般茍活。
“如果兩個人中一定要死一個,還是讓我來吧。”
決斷已定,上帝視角轟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