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方林有了點閑錢,到供銷社里面買了一兜子汽水和一袋麥乳精,還有“海鷗”牌的洗頭膏,一共花了五塊五毛錢。
六七十年代,要問中國最喜歡的國貨產地在哪里,自然非滬市莫屬。“滬牌”的名字響徹整個中國大地,大家一聽這兩個字,就知道東西一定不簡單。
物資匱乏的70年代,滬市是我們國家的輕工業最發達的地方,生產出來的手表、縫紉機、自行車還有其它的日常用品,都是這個時代的驕傲。
洗頭膏并不是塑料瓶裝的,而是灌裝的,用的時候從罐里面用手扣一點出來就行。海鷗的罐形包裝,在后世還是如此。
田方林實在不習慣用香皂洗頭,海鷗牌的洗頭膏是目前最好的洗頭膏牌子了。
田方林又去瘸子張那里割了點肉,只不過這次沒有票,磨了好大一會兒,瘸子張才勉為其難的給了他兩斤,一斤比有票的時候貴了3毛錢。
“方林,也就是你,其他人來,免談!”瘸子張笑著接過錢,把嘴里面的煙頭扔掉,拿起刀在案板上的一大塊豬后臀上打眼一瞄,手起刀落,整整兩斤,不多不少。
“多謝了!你這刀工是越來越精進了。”田方林將肉裝好,笑著夸道。
“嘿,你這話說的,咱吃的就是這碗飯,你要是讓我放電影,我不行,但讓你來割肉,絕對比不上我。”瘸子張嘿嘿一笑,言語間帶著幾分驕傲。
這幾天田富國和劉秀云參加“三秋”,田方英也忙著趕牛往大隊的曬場上運玉米,得吃好點,晚上決定給他們露一手,算是一個驚喜。
下午復習完,田方林就急匆匆地朝家里面跑去。田方林會做的也不多,主要是調料少,以前自己做飯的時候,下的都是重料。
簡單的炒了一盤肉,自己捏了一塊肉嘗了嘗,味道還行。豬都是慢慢地養成的,不是后面的流水線的豬,光肉吃起來就不一樣。澆上醬油,色香味瞬間就上來了,看起來非常的有食欲。
現在的醬油跟后世的不一樣,是醬油原漿,味道濃郁,但不能放很久。
等到田家上工的三個人回來后,看著廚房里炒肉以及滿屋飄香的肉味,愣在了原地。
田富國疑惑地四下瞅了瞅,確定是自家的廚房,沒有走錯地方。劉秀云反應過來后,心疼地說道:“你這孩子,不過了?怎么又買肉,還放這么多醬油?”
劉秀云雖然肚子里面咕咕叫,但依然心疼的要死。
最后還是田方英,笑嘻嘻地推開二老,就開始去找筷子:“爹娘,買都買了,先吃先吃!”
“你這孩子!”劉秀云又重復了一遍,不過這次帶著幾分欣喜,倒不是因為肉,而是因為田方林的孝心。
“放心,我寫的東西馬上就有稿費了,到時候咱家就有錢了,不用擔心錢的事情。”田方林笑著將肉端到了堂屋里,放在桌子上。
“能有多少?”田方英立馬問道。
“不知道,幾十塊錢應該有的吧!”田方林雙手一攤,心里面也在想著到底什么時候能到。
“這么多?”劉秀云和田富國吸了一口冷氣,對于田方林嘴里面的稿費充滿了震驚,乖乖,寫東西這么掙錢?
“所以啊,不要擔心錢,最近搶收這么累,該吃點好的就吃點好的。”田方林安慰道,生怕他們覺得自己敗家。
田富國和劉秀云兩個人低頭吃著肉,在消化著肉的同時也消化著田方林的話對他們的沖擊。兩人吃得很慢,生怕自己多吃。
“爹,娘,你們多吃點,放到明天就該壞了,兩斤肉呢!”田方林笑著說道。
田富國忽然說道:“英子,你一會兒去牛棚,給門爺和許家那個姑娘帶點,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行!”
田富國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眼田方林,接著又低頭吃起了飯。
.......
田方林悠閑的生活并沒有持續多久,縣革委會下發了一個號召縣和公社兩級干部下鄉幫助農業生產的文件,縣里面的大小干部都在革委會的組織下進行秋糧搶收工作。
電影站的所有放映員必須就近參加農業生產,田方林開始扛著農具跟著田富國一起掰玉米。
他們家屬于一隊,大隊的集體勞動是以小隊為單位進行的。一隊的人看到田方林,便笑嘻嘻地上來搭話。
對于他們來說,田方林上工是一件稀奇事,而這也是繁重的農活中為數不多的趣事。
“方林,你行不行?方林你的手是握筆的,不知道這玉米桿能不能拔的動。”有田姓的長輩調侃道。
田方林右手提著鐮刀,左手插兜,笑著說道:“絕對沒問題。”
田慶喜跟在田方林旁邊,笑著向田方林講著今天的上工地塊,以及掰玉米的時候發生的一些趣事。
嘴硬可手著實不硬,連著拔了半個小時,田方林的手就開始火辣辣的疼,玉米葉子剌的脖子通紅,田方林對農活的沉重有了更深一層的感受。
拔玉米的時候必須腰馬合一,玉米的根系發達,拔出來很不容易。過了一會兒,田方林實在受不了了,換了一個工作,開始趴在地上掰玉米。
最后累的腰疼,抬頭看天的時候,感覺云都在晃動。
天最熱的時候,他們就跑到地塊旁邊的地震棚里休息。地震棚非常簡易,用木棍搭起一個框架,上面鋪著玉米稈,能遮個涼。
70年代自從那次大地震之后,各地都掀起了搭地震棚的風。燕京是有強烈震感的,大街上都是見縫插針搭的地震棚。
后來各個地方都開始搭建,農村也有,平時更像一個臨時遮風擋雨的地方。
嶺南公社號召各大隊都得搭建一定數量的地震棚,嶺南大隊這邊搭地震棚的地方有多個,地頭也搭著,就地取材,平常也能用,算是不浪費。
臨近中午,劉秀云就帶著各家的女勞力回家做飯。吃完飯,實在太累,田富國看了一眼田方林,告訴大家,躺在棚子里睡一會兒再干。
晚上回去,田方林的雙手被磨的有點粗糙,有的地方開始結繭,看的劉秀云心疼壞了,一個勁兒的埋怨田富國。
“沒事,娘,都干活,我也不能搞特殊。”
“唉!”
他們正吃飯的時候,知青隊的領導在劉光軍的帶領下,正蹲在山坡上準備抓人。
今天月亮不明,山坡下黑窟窿咚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確定那個外地人會來?”
“肯定來!”
知青隊的領導聽罷,繼續趴在草叢里,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直到盯了一晚上,也沒有見人來,最后不得已才回到了知青點。
知青隊的領導看著劉光軍,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現在晚上冷,吹了一晚上的涼風,連個毛都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