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嶺水庫,三面環山,水庫的水深約有七八米,整個水域面積四十平方千米左右。幾乎每個大隊都會建一個水庫,雨季可以防止山洪,旱季還可以澆地。
馬嶺水庫跟其余的小水庫不一樣,它是周邊最大的水庫,為縣里提供飲用水,管理更為嚴格。
剛到水庫值班室的門口,魚香味撲鼻而來,田方林胃口大動,旁邊的幾個人也都嘻嘻哈哈,互相推搡著前進,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許多。
“二斗,你又在偷吃?”幾人的出現,嚇得正在專心吃肉的二斗嚇了一跳,慌亂之下,剛煮好的魚湯燙到了嘴唇,疼的他呲牙咧嘴。
“誰偷吃了?你們不要瞎說,我這是替你們嘗一嘗咸淡!”二斗嘴硬地說道。
“行了,我們又沒說不讓你嘗,都拿碗盛肉,對了,二斗,你去給方林找個碗。”楊大水迫不及待地撈起了鍋里的魚肉,其余幾個人站在鍋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勺子,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咦,方林?你也來了!等著啊,我去給你找個碗?!倍愤@才看到了田方林,笑呵呵地去給田方林找碗。
拿了一個碗,在水盆里一沖,就算是洗了。二斗又拿著洗好的筷子,在自己的胳膊上蹭了蹭,遞給了田方林,自己拿著碗走到了鍋邊。
“慶喜就你小子猴急,先給方林盛,你排后面?!?
慶喜忙說:“自然該方林哥先來,二斗,多給方林哥舀點肉。”
二斗輕輕地推了一下慶喜,從楊大水的手中接過了勺子,朝肉多的地方舀去,一抬手,碗里滿滿當當的都是肉。
二斗還要放肉,田方林急忙阻止,自己接過勺子,舀了一勺子魚湯。
“方林,什么時候這么客氣了,吃肉啊,不要光喝湯,不頂飽?!睏畲笏鲁鲆桓蹋χf道。
“夠了夠了,不是跟你們客氣,慶喜你來吧!”
慶喜迫不及待地接過勺子,興奮地舀起鍋里的魚肉。
旁邊的幾個民兵催促道:“慶喜,你小子別把肉都給舀完了!”
“放心,我有數。”
嘴里說著放心,手上絲毫不停,不過也知道自己不能舀的太多,否則后面的幾個人還不得吃了自己。
“方林,啥時候在咱公社這邊放一場電影,我可好久沒看過了?!?
楊大水的話一出,正在端著碗津津有味吃著魚肉的二斗,慶喜幾人都端著碗圍了過來,眼睛閃爍著期待的神色。
“最近都在下面的幾個大隊,放完就該我們嶺南大隊了,而且今年放四場電影,就是不知道你們到時候有沒有時間去看?!?
嶺南大隊是整個嶺南公社最富有的大隊,出手比其他幾個大隊闊綽很多,連著兩天,每天都是兩場。
“田支書這次下血本了???”楊大水聽完有點意外。
“是二隊的,今年輪到二隊掏錢了,梁少軍那家伙,最愛出風頭,聽說他還想選副支書嘞,我估計是趁機籠絡一下社員的心?!?
說話的是另一位民兵,叫做田壯民。
“就他?別看他請老子看電影,照樣不領他的情,支書是我們田家人當,副支書也得是!”慶喜撇了撇嘴,顯然對梁少軍沒什么好印象。
嶺南大隊三個小隊,一小隊以姓田的為主,二小隊姓梁的多,三小隊姓張的多,另外各自夾雜了一些少姓人。
田姓族人最多,也是最強勢的,所以支書是田方林的父親。梁家人不甘心,被田家壓了這么多年,自然想著爭上一爭。
農村看似簡單,但這鄉土的運行也有自己的秩序,并且伴隨著不同姓氏之間的矛盾沖突。
慶喜的話讓幾個姓田的民兵非常的認同,也嚷嚷了起來。楊大水并不是嶺南大隊的人,他只是附和著笑了笑,沒有發表意見。
“慶喜,別胡說。”田方林制止住了慶喜繼續往下說。
見田方林都發話了,慶喜撅了撅嘴,不再說話,轉而低頭扒拉起了碗里面的魚肉。
二斗燉魚的本領確實不賴,除了油之外,里邊只是簡單的放了鹽和蔥姜蒜,辣椒等調味料,味道仍然非常的鮮美。甚至跟后世的飯店里的大師傅做的相比,更為好吃。
這個年代的魚都是自然長的,沒那么多的科技和狠活,自然比后世亂七八糟的調味料燉的魚鮮活。
做魚最重要的是掩蓋魚腥味,這個時代沒有料酒去腥,也不知道二斗這小子怎么處理的,也可能里邊放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楊大水作為水庫的管理員,身家頗豐,油和一些基礎的調料還是不缺的。他們除了基本的工資外,還額外的有補貼。
田方林喝完最后的一口魚湯,用衣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打了一個飽嗝,鮮活的湯味再次涌入鼻腔,回味無窮。
“方林,吃飽沒,沒吃飽的話再盛點,還有!”
好在魚夠大,要不然還真不夠幾個人吃的。不過慶喜幾人應該沒有吃飽,只是不好意思再盛了。
田方林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吃飽了,一旁的二斗連忙接過碗,放到了桌子上。他想把碗洗干凈,但是二斗怎么都不讓,說自己一會兒洗就行。
吃完跟幾人告別,推上自行車正準備走,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把自行車上放在原地,回頭看向站在門口送別的楊大水。
田方林轉身摟住楊大水,悄咪咪地說道:“大水哥,剩下的魚肉讓我帶回去點唄,我來公社的時候大鼻涕就餓的不行,你看...”田方林揚了揚眉毛,摟住楊大水肩膀的手稍微加大了點力氣。
“大鼻涕啊,你什么時候對他這么好了?”楊大水一臉的不可思議。
以前田方林對大鼻涕的態度,他們可都知道,什么活累讓大鼻涕干什么。當著大鼻涕的副社長老爹的面說的比唱的好聽,但是一轉身就恢復了原本的樣子。
大鼻涕實心眼,田方林稍微一忽悠,這家伙還真的相信是為他好,不僅不告狀,還天天說他的好話。
“這你就別問了,行不行?”
“行,不過有件事情你得答應我!”
“啥事?”田方林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靠得住。
“你們大隊下次放電影的時候,幫我占個好位置?!?
“楊哥,夠意思,包在我身上,占不到好位置,我單獨給你放一場。”
“去你的,電影要一群人看才有意思,我一個人看有什么看頭,記住是兩個位置?!?
“哦~”
田方林的話音拖得很長,搞得楊大水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拿出自己的飯盒洗了洗:“趕緊盛,盛完滾蛋!”
楊大水除了用碗之外,還有一個餐盒,平常外面巡邏的時候用來帶點干糧。田方林給大鼻涕帶魚肉,自然不能用碗,不方便不說,走不了幾步就掉在了地上。還是飯盒好,裝好之后,放在網兜里,綁在自行車的梁上,穩穩當當。
田方林拿著飯盒笑著去舀起里面的肉,里邊已經沒有剩多少了,這一舀,基本上只剩湯不剩肉了。
后世都喜歡喝魚湯,覺得有營養。但這個時候大家喜歡吃肉,因為肉頂飽,喝一肚子魚湯,沒多大會兒就該餓了。
都要餓死了,誰還管營養不營養的?
“慶喜,你再去抓條魚,讓二斗再煮一鍋,剩下的這點我就帶走了!”
飯盒封緊,田方林拍了拍旁邊慶喜的肩膀,慶喜一聽,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抄著漁網就和田壯民幾個人開心地朝水庫跑去。
再整一條魚,煮上一鍋,吃不完可以幾個人分點帶回家給家里人吃,當然也是偷偷的帶回去。
等田方林走遠,楊大水對著旁邊的二斗說道:“田方林這小子有點不對勁兒!”
“怎么了?挺正常的啊,平常不都這樣,連連吃帶拿的。”二斗疑惑地問道。
“不是,他這個是帶給大鼻涕的,什么時候開始關心起大鼻涕來了,對了,還特意讓慶喜他們又去抓魚,平常他哪里關心過這些!”
楊大水低聲分析道。
“別管了,也不知道慶喜這次能抓到多大的!”二斗把目光看向黑乎乎的水庫水面,月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沒一會兒,水庫下面響起嘩啦嘩啦的聲音。
回去的路實在是難走,連續的幾個大坡,騎到坡下面,就得下來推著走,沒一會兒就雙腿酸痛,滿頭大汗。
這個時候的人都有勁兒,但田方林覺得原主除外,什么破身體,這才走到一半,就大汗淋漓,衣服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難受極了。
草叢里時不時的飛起一只野雞,撲騰飛起的聲音嚇了田方林一跳。
楊家莊的村口的麥秸垛邊,被田方林遺忘的楊玉芬,還在傻傻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