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翠的房間擺設很簡單,因為是女孩兒的房間,也沒有放太多的雜物。床是高六七十公分的木床,床墊是用藤條編織而成,接著鋪上褥子,床單是白色的,上面有四條粉色的條紋分布在床單的首尾處。
條紋的中間秀著三朵橫枝的牡丹花,中間用黃色的波浪紋鏈接。整個床單的中間則是團狀的牡丹花和兩只喜鵲,具有濃濃的時代和閨房氣息。
床單上面放著四四方方的,疊好的紅色的緞面被子,干凈整潔。
床的旁邊是一張書桌,桌子上面貼著報紙,上面擺著一摞摞語文課本,擺放整齊,干干凈凈,書桌的左上角還有一盞煤油燈。
房間里的地面沒有鋪任何東西,是土地,土地面被踩得光亮整潔,有的地方卻也有點高低不平。
劉小翠是大隊里的兩名老師之一,負責一到五年級的語文,另一名老師負責一到五年的數學。整個小學只有二三十個孩子,上課都在一個屋子里。
今天上午是數學,下午是語文。她先教一年級,最后教五年級,一下午的時間,要教五個年級的語文,備課的壓力還是很大。
77年實行的還是小學五年制,沒有六年級的說法,直到幾年后才開始恢復小學六年制,要不然劉小翠教的就是六個年級了。
抹干了眼淚的劉小翠毫無睡意,準備坐在書桌準備一下教案,翻了翻一年級的課本,忽然又心煩意亂的沒辦法集中精力,托腮透過窗戶看向偷吃枝頭果實的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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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方林頂著烈日回到大隊部,大隊部的平房頂上長著不少的雜草,墻面的紅磚上用白色的石灰寫著大字“團結就是力量!”,“嘆號”寫的很粗,非常有力量感。
門口里面種著幾棵樹,有核桃樹還有楊樹,長得遮天蔽日,窯洞在最左邊,木門虛掩著。
打開窯洞的門,一陣涼氣從里面涌出,感覺到渾身舒爽,難得大鼻涕沒有睡覺,田方林進去的那一瞬間,大鼻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你坐在床上不睡覺干啥?嚇我一跳,趕緊睡,困死了,大鼻涕,等我睡著你再睡,要不然你打呼嚕我睡不著。”
田方林走到床邊一骨碌翻到了最里邊,抱著枕頭就準備睡覺。大鼻涕先是“嗯”了一聲,接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推了推田方林,好奇地問道:“田哥,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怎么了?什么叫這么快?我怎么感覺你在罵人?”田方林哼哼了兩句,嘴角帶著一絲不滿,沒有回頭,繼續側躺著身子,抱著被子,蜷縮著腿。
“不是,我沒罵人??!田哥,我罵誰都不會罵你,我就是好奇,以往不是要很久嗎?”
大鼻涕撓了撓頭,沒明白自己哪里罵人了?仔細地回想著自己的每一個字,好像都很正常啊!但田哥肯定也沒有說錯,自己比較笨,應該有自己不懂的地方。
“又沒什么事待著干嘛?喂蚊子啊,大鼻涕你相不相信哥?”田方林忽然坐起,盤著腿看向大鼻涕,真誠地說道:“哥其實跟劉小翠也沒有什么事,清清白白就跟楊玉芬一樣,不,甚至比楊玉芬更清白。”
想起昨晚上在麥秸垛里發生的事情,田方林說清清白白的音量都降低了不少。
大鼻涕露出震驚的神色,嘴巴張了張,結巴地說道:“不....不信...不是,是信?!?
“....”
田方林拍了拍大鼻涕的肩膀,淡淡地說道:“大鼻涕,感謝你相信哥,好了,睡覺吧,不要提劉小翠的事情了?!?
見大鼻涕還要開口,他急忙用手指著大鼻涕說道:“你最好別提王玉蘭、張美霞。”說完,就再次把身子翻了過去,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大鼻涕是老實人,不懂什么口是心非,當面一套背面一套,他說信肯定是信了,田方林感嘆一聲,果然自古真誠得人心。
窯洞內氣溫低,沒有蚊子和蒼蠅,睡起來十分舒服。當然,蚊子和蒼蠅都沒有大鼻涕的呼嚕聲影響大,就算是蒼蠅,那么大的呼嚕聲恐怕早把蒼蠅給嚇跑了。
上一世田方林也是出自農村,小時候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在窯洞里睡覺,非常害怕。窯洞里關上門,太空曠寂靜,并且他們家的是那種沒有窗戶的窯洞,門一關,一點光都進不來。
看著頭頂上的窯頂,恍惚之間總是把一些物件看成長蟲,他更愿意睡在瓦房里面,雖然木質的房梁上真的會有長蟲爬過,但比窯洞里好了許多。
這一覺睡得時間很長,田方林遲遲不愿意醒來,忽然做夢夢到了自己救人的那天,還腦補了自己失足墜下樓的畫面,身體傳來強烈的失重感,接著整個人被噩夢驚醒。
渾身都是汗水,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仍然是在窯洞里,內心輕松了下來,將枕頭立起來,靠在了枕頭上,大口喘著粗氣,像從河水里被撈出來的一樣。
旁邊的大鼻涕仍然在呼嚕呼嚕的睡著大覺,睡夢中時不時的撓了撓屁股。田方林悄悄地起身從大鼻涕身上跨了過去,穿上鞋子,身上黏糊糊的,讓習慣每天身上保持干燥整潔的田方林來說,感到非常難受。
在大隊部里尋摸了一遍,也沒有找到水缸,本來還想用濕毛巾擦一下身子。聽著河里的流水聲,田方林一時意動,猶豫了片刻,便下定了決心。
從包里拿出毛巾,就躡手躡腳地從大隊部走了出去,穿過小樹林,找到下河的小路。小路很陡,旁邊長滿了小撮小撮的葛針樹,很容易被扎住,上面掛著綠色的小果實,離成熟還很遠,田方林還是非常喜歡吃這個酸棗的。
很久沒下過大雨,山拉河的水很少,寬度很窄,成人都能跨到對面。反正不是游泳,只是擦一下身子,田方林找到一處水稍微深點的地方,洗了洗毛巾,然后看了看四周沒人,才小心翼翼地把背心脫下,快速地擦了一遍,白色的毛巾瞬間染成了灰色。
如此在水里反復擦了幾遍,才覺得身上被擦了個干凈。又把褲腿高高卷起,卷到大腿的位置,見實在卷不上去了才放棄。
田方林沒敢脫褲子,現在是到了上工的時間,說不定哪里鉆出來一個人就看到了自己的大白屁股。
把腿擦干凈后,美美地洗了個頭,才心滿意足地從河邊走了上去,到半坡的時候,田方林聽下面的河里傳出來說笑的聲音,順著聲音走到說話的坡上面,才看到劉廟大隊的社員們在取水,有的人已經擔著往上走了。
天太旱,又是種玉米的時候,他們擔水是為了給地里澆水。種子很金貴,澆水成活率會更高。
取水的地方在剛才自己洗澡的上游,中間剛好河水拐了一個彎,應該沒有看到剛才自己在洗澡。
回到窯洞的時候,大鼻涕已經醒了過來,但是看睡眼惺忪的樣子,肯定是剛睡醒,還在發癔癥。揉了揉眼睛問道:“田哥,你剛才去哪兒了?”
“去河里洗了個頭,你醒了,來擦把臉,清醒清醒。”田方林把自己的毛巾遞給了大鼻涕,濕毛巾一擦臉,整個人精神多了。
下午六點左右,太陽開始緩緩落下,劉小軍非常是時候的趕了過來,駕著牛車裝上設備,準備拉到曬場上去。
“方林哥,咋老是放地雷戰跟朝陽溝,我想看英雄兒女,這個電影兒我就看了一遍,地雷戰我都看了不下五遍了,里面的對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劉小軍前邊牽著牛,時不時地跟田方林搭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