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地室,持續燃燒的火爐讓密不透風的煉器室變得燥熱無比。
大汗淋淋的明遠早已脫去外衣,右手高舉烈火燃燒的鐵錘,“砰”隨他重重落錘鐵砧上的生鐵火花四濺。
“用力!”
站在一旁不茍言笑的啞伯,一邊看他砸鐵一邊指導道:“錘子軟綿綿的怎么打鐵?”
“你就像沒吃飯的小姑娘一樣軟弱無力!”
這些話傳到明遠耳中十分刺耳,他鼓住氣憋得臉色通紅,高舉鐵錘對著還未成型的生鐵猛地砸落!
咚!
鐵砧發出爆響,整個鍛造臺都晃了晃。
可即便他已經使出全身力氣,落在啞伯眼中卻仍達不到要求。
“打鐵的人若都像你這樣慢吞吞的早晚要餓死?!?
說著他接過明遠手中的鐵錘,要親自操刀演示如何錘煉生鐵。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啞伯高舉鐵錘粗壯的手臂猛然發力,“鐺!”聲如洪鐘,鐵錘砸落到鐵砧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如一口大鐘自暗室震響,那聲音嚇了銀丫一激靈,也令明遠的心狂跳不止。
“鐺!”“鐺!”“鐺!”
啞伯并沒停止自己的動作,反而掄錘的速度越來越快,沉悶的響聲此起彼伏,震得人的耳膜發疼。
“地在震顫!”
隨著對方打鐵速度越來越快,磅礴的力量自鍛造臺沒入地下,令整個地室都劇烈震顫。
正當兩人擔心地室會不會被震塌的時候。
打鐵的啞伯突然變得狂亂起來,他披頭散發粗壯的手臂青筋直冒,膚色赤紅像熟透了一般。
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揮舞的鐵錘快得看不清。一頭白發在這一刻竟然變得火紅,搖頭晃腦似在起舞,要榨干身體里的每一分力氣,到最后表情猙獰連舌頭都吐了出來,混亂之極近乎癲狂!
再看鐵砧已經燃燒起來,擱置在上的生鐵如被烈火淬煉變得通紅。
待鐵錠成型,啞伯停下手中動作,鍛造臺上的精鐵通體銀白再看不見一絲雜質。
“這套錘法叫夏姬與霸錘法!”
啞伯一抬手引出爐中烈火,在空中化作一塊火簾幕布,在那烈火焚燒中明遠竟看見遠古時期荒蠻與蒼涼的畫面。
“鐵器門的先祖,是一名打鐵人?!?
“他的名字叫霸。”
“在部族中是名孔武有力的男子!”
“遠古時期部落之間時常發生戰亂,在敵對部落里有一名叫夏姬的女人,自火中誕生,又名火姬?!?
“在當時霸是非常有名的打鐵人,他的力量無人匹敵,但他常為火的溫度不夠高而煩惱?!?
“直到霸的部落擊敗夏姬的族群,夏姬化作一股滅世之火,山嶺原野蒼天大地到處都是火光,火焰似焚燒世間一切,但霸終于找到自己想要的火。”
“然而世間萬物卻都在烈火中燃燼,就連夏姬自己也被火焰吞噬,只剩霸一人憑借無限偉力控制烈火,創造出夏姬與霸錘法。簡稱……”說到此處啞伯突然停住了。
“簡稱夏姬……”
在啞伯期待的目光下,銀丫正欲脫口而出,明遠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他無語地看向啞伯,這老頭不光喜歡講冷笑話,而且惡趣味十足!
更讓人無語的是銀丫的天真,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啞伯神情稍顯失望,繼而說道:“后世有人得到這套錘法創立了鐵器門,這便是此門來歷!”
“無論是這套錘法還是你們身上的初火,都代表著鐵器門的傳承,”說到此處啞伯語氣略顯落寞,“無論鐵器門是否存在,只要你們活著傳承就不會斷絕!”
“那老伯伯你呢?”銀丫奇怪道。
“我?”
啞伯啞然失笑道:“自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聽過老套的故事,明遠重新回到鍛造臺,卻始終沒能施展出“夏姬與霸錘法”。
但他按照啞伯傳授的知識點發力,發現這套錘法施展起來十分“費人”!
對身體有著不小的傷害,簡直就是在燃燒自己的生命!
難怪對方只能演示一遍,這套錘法太過霸道,常人根本駕馭不了!
只是……在敲打時一定要搖頭吐舌嗎?
明遠十分抗拒這幅癲狂模樣!
啞伯卻說:“我也不知道,我師父就是這么教我的!”
約莫半個時辰,明遠進入煉器的最終階段,給器物塑型令它新生。
“這有把未完成的鐵劍?!?
啞伯自墻上取下一柄鐵劍扔給明遠,對方接在手中表情顯得十分吃力。
“這劍好沉……足有百斤重!”明遠雙手握住劍柄,吃力地將劍提了起來,堅持了不到半分鐘劍尖就落在地面。
啞伯走上前,厚重的手掌按在明遠肩上,說道:“你尚未引氣入體,由我來運轉你體內的靈氣,閉上眼睛好好感受身體變化,以及手中的劍胚!”
話音剛落,明遠就感覺一股清涼的冷氣自右臂沒入體內,而那股冷氣沿特定路線在體內的經絡運轉。
一個周天后,明遠突然感覺手中的劍變輕了,他閉上眼睛仔細觀察,竟發現自己的意識居然進入劍胚之中。
“你看見了什么?”
腦海里響起啞伯的聲音,明遠沒有慌張而是仔細感受自身與劍胚的變化,許久才道:“劍變輕了,這把劍身上有很多復雜的紋路,還有很多的……裂痕?”
當他說完,啞伯已經停止運氣,他接過明遠手中的劍胚道:“你說得不錯這是一把有瑕疵的劍?!?
“煉器并不是給普通人使用,而是修士的武器。”
“一柄武器凡人看不出端倪,卻與修士連同一體?!?
“當你往劍身注入靈力激活這柄劍,有關它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說到此,啞伯將手中飛劍丟進熔煉爐,“煉器的最后一步便是要‘觀微’檢查器物的狀態,若是不合格就要回爐重鑄,精益求精是每位煉器師都應該具有的精神!”
“記住你所煉制的器物并非凡人使用,而是飛天遁地的修士所有!”
“器物的品階根據煉器師的修為與技藝,能劃分出七種品級,分別是:法寶、靈寶、秘寶、天兵、禁器、古帝器、道器!”
“現在明白為什么每次鑄兵,所有兵器都要經過你父親的手?”
啞伯早已知曉明遠此行目的,細心講解道:“因為整個明家只有你父親一名煉器師,一名真正的煉器師!”
“你父親僅煉氣巔峰修為,但煉制的器物媲美靈寶品級。”
這番話令明遠心中翻起駭浪,原來他這個異界老爹居然是位修仙者!
“煉器之道皆已傳授與你,我與你父親的事情也該告訴你了?!?
知他心中充滿疑問,啞伯不再保留道:“如你想的那樣,我本是鐵器門弟子。”
“當年,天玄門圖謀我宗門至寶,派出數十名結丹修士圍攻我鐵器門?!?
“我那時修為尚淺空有一身蠻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同門慘死敵人手中!”
“那一晚,火光照亮天空,宗主率眾長老拼死抵抗,我本也應該死在那個夜晚,但我師父臨死前將我送了出去?!?
提起往事啞伯的神色已經變得平淡,眼神仍有仇恨,但終究是無力說道:“我雖逃至青石鎮,但也負了重傷,若非你父親冒著滅門的風險救下我,我也不能茍活至今!”
“你父親當時還未接手明家,作為回報我教他煉器并答應他做三件事?!?
“除了我現在明家誰還知道你的存在?”明遠問道。
啞伯看了眼銀丫,說道:“沒有了?!?
“我當年被你父親藏在郊外,除了他明家無人知曉?!?
明遠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銀丫,思索片刻道:“看來我父親很信任你,什么都同你講。”
“應該是互相信任?!?
啞伯糾正他的話道:“我雖幫他多次度過劫難,但若不是他鐵器門早已不復存在!”
“你答應我父親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教我煉器嗎?”明遠再問。
“不是,”啞伯道,“教你煉器是看你天資不錯,臨時做的決定,你父親沒想過你能修煉,只求我在他去世后保住明家,讓你做個紈绔子弟安然度過余生。”
明遠聞言沉默良久。
啞伯卻奇怪道:“據我所知你并無靈根,怎會突然冒出天靈根……難道是隱性靈根,到現在才顯現出來?”
聽他自語,明遠自是不能回答,說道:“你教我煉器,是認為我能自己處理好家事?”
“就那一千柄刀劍?”啞伯不屑的笑了笑,在這地下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以我對天玄門的了解,他們的目的絕非與之為敵的野牛幫!”
啞伯說道:“你知道在南嶺整個天玄門的實力有多龐大嗎?”
“數十萬人之多!”
“一個強盛大派會興師動眾地對付小小的野牛幫?”
“換句話說整個青石鎮的鑄兵能力加起來也不過萬把兵器,天玄門不知道控制了多少個像青石鎮這樣的地方?!?
“它們背后必然另有所圖,只是現在還未顯露出來。”啞伯篤定道。
得知這些,明遠暗自思忖,啞伯突然朝他丟去一個布袋,“這是鐵器門留下的東西,我留著已無大用,你們自行處置切記不要輕易暴露這層身份,在這片廣袤的地域,有很多像天玄門一樣的龐然大物,鐵器門已經覆滅,與之有任何瓜葛都將萬劫不復!”
他再三叮囑后,便要獨自離去。
“我在這待了太久,終于等到你來?!?
“你可在這里靜心修煉,鉆研煉器技藝,這里很安全不會有修士來此!”
“余伯伯你要走了嗎?”
雙手還在燃燒的銀丫,望著老人問道。
“事了,該離去了。”
啞伯嘆了口氣,摸了摸銀丫的頭,似想起什么又對明遠說道:“對了,靈光宗的小姑娘見過了嗎?”
聽他提起靈光宗,原本失神的明遠猛然抬頭,目光帶著不可思議道:“原來給我牽紅線的人是你!”
“那姑娘心高氣傲,卻是不得多見的天之驕子,配你綽綽有余!”
“當年答應替你父親做三件事,這便是其中第二件!”
“三件事,兩件都用在你身上,年輕人好自為之吧!”
說著啞伯便獨自離去,只是剛出地室,他臉上得意之色便抑制不住,“一門雙天靈根!真是好事成雙,雙喜臨門!”
“我鐵器門復興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