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后，李三刀咬了咬牙上前，為牛大力開脫道：

“二郎少俠，大牛他腦子不太好使，還望您海涵，若有懲戒，我一人擔著便是。”

“你倒是有義氣。”

楊昱瞥了眼李三刀，有些意外，心念一動，笑道：

“兩次相遇也算有緣，今日，送爾三人一場造化，可愿？”

李三刀聞言面露狂喜，直接拉著還有些懵逼的牛大力，一同半跪在了地上。

“愿意愿意！我們三人能為少俠效勞，乃是我等天大的幸事。”

余同頗為老成，無需李三刀點醒，同樣跪伏在楊昱身前，正色道：

“若少俠不嫌棄，我余同也愿以殘身，侍奉少俠左右。”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貴人所賜，收與不收，有時候不是他們這些下民能決定的。

“俺……俺也一樣！”牛大力搞不清情況，但是跟著大哥二哥，就準沒問題。

“先別急著答應。”

楊昱笑了笑，旋即神色一肅。

“我也不欺瞞你們，受我神箓，生死便為我所控，此生再無自由可言。”

“少俠心善，愿將利弊告知我等，但人生在世，何處不是受制于人。”

李三刀深吸一口氣，神色鄭重，抱拳伏首。

“李三刀對天發誓，此生愿為少俠效犬馬之勞，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其余兩人，也都跟著發誓。

楊昱對此還算滿意，對于他而言，天賦與否不重要，關鍵在于忠誠。

三人發誓，已然算的上誠意滿滿。

此界誓言可不是什么空頭支票，發誓之后，若不執行，大概率沒啥好下場。

“放開心神，莫要反抗。”

楊昱以銘鴻刀劃向手掌，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生澀。幾乎耗費他全身的力氣，才劃開一道小口。

“入水神通覺醒時的蛻皮，讓皮膜更加堅韌了，看來得找個時間，把銘鴻刀拿去淬火升級了。”

楊昱心中感慨的同時，施展山盟神通記憶傳承中的術法。

以鮮血為紙，魂念為筆，在虛空中勾畫三道繁復的血符。

人乃萬靈之長，嚴格來說算的上天生的精怪，也可以為山盟神通掌控。

“這是！”

李三刀暗暗心驚，虛空畫符？莫非是道院的仙長？

隨之而來的便是狂喜，能為道院仙修所用，他們三人未來前途似錦啊。

血符勾勒完成后，其上閃爍金光，再次化為三滴鮮血，懸于虛空之中。

“去！”

楊昱曲指微彈，三滴鮮血破空，融入三人眉心之中。

三人感覺自己眉心似有蟲子鉆入，想到楊昱此前所說不抵抗，三人也就強忍那股不適，放空心神，任由那異物進入識海。

血契進入三人識海后，馬上開始發揮作用，三人只覺得一股股暖流流淌全身，身體在發生莫名的變化。

“嘶……”

做完這些，楊昱感覺微微有些頭暈，短時間勾畫三枚血契，損耗的心神還是有些大的。

索性覺醒宿慧，以及靈目神通后的楊昱，心神之強大遠勝常人。

以小成辟谷神通呼吸吐納片刻，便消除了那股眩暈感。

瞧著不知所措的三人，楊昱面容冷峻。

“爾等三人既入我麾下，切記此生若對我有叛逆之心，便會身死魂消。

上至三十三重凌霄殿，下窮陰司九幽黃泉，皆無爾等真靈容身之所。”

三人聞言，心頭一顫。

三十三重凌霄？陰司九幽黃泉？

雖然沒聽過，但是在聽到這些詞匯時，眼前竟有巍峨、恐怖的畫面閃爍而過。

哪怕只是驚鴻一瞥，就讓他們三人心神震動。

尤其那九幽碧落中的可怖景象，更是讓三人背脊發涼。

“不敢不敢！我等絕無可能生出二心！”

“俺也一樣！”

見這一棒子效果達成，楊昱面容舒緩。

“當然若是爾等盡心效勞，建立功果，未來成仙作祖，福澤子孫萬代，也不在話下。”

實際上，被山盟神通的血契種上后，若生叛逆不臣之心，會被他所感知。故而，他不擔心這三人叛變。

可山盟，到底算不上強制改變心智的奴役之法，尚且需要恩威并施，結合些許御人之術，以利誘導，調動三人的積極性。

楊昱指了指三人的眉心。

“另外此符可助爾等，覺醒諸多神通天賦，至于能覺醒何等神通，便看爾等造化了。”

覺醒神通天賦？

楊昱前面那番話，三人聽的云里霧里，只當畫大餅，但是后者卻讓他們驚喜交加。

他們不知神通天賦，卻也知曉命格稟賦。想來兩者都差不多吧？

那可是入品命格者，才能擁有的強大助力啊。

那些入品命格者哪個不是官老爺，嘴皮一動就能定人生死。

跪下發個誓，下半輩子供人驅使就能與那些，入品的官老爺一樣了？

三人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反應過來的三人，又是一通馬屁，外加如何赤膽忠心之類的話，楊昱打斷道：

“好了，交給你們一個任務，每日暗中巡查這迷魂蕩，若再發現那妖魚蹤跡，心中默念我之真名，我自可感應前來。”

“另外我之真名，為楊昱。”

楊昱說完這些，便要離去。

李三刀聞言心頭一震，驚呼道：

“楊昱？！！少主難道是趙家溝楊大郎之子楊昱？”

楊昱多看了李三刀一眼，訝然道：

“我這么出名？”

他這幾日晝伏夜出，在常人眼里就是養病罷了，李三刀幾人乃是十里坡居民，距離趙家溝將近百里。

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古代世界，底層人幾乎算得上隔山如隔世。

李三刀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激動。

“少主父親楊大郎，仙逝前多有幫襯十里坡村民，還傳授我等形神拳法，說來也是我等恩人，又怎可能不知。”

這也是李三刀激動的原因，相比之前多有因形勢所逼，利益所驅。

現在知曉對方本就有恩，算的上徹徹底底的心悅誠服了。

“我等此前聽說少主被困山中，重傷歸來，本想去看望一番。”

說到這，李三刀面露慚愧。

“只是家中老母恰巧為病所困，花費了全部積蓄。我等三人也拿不出什么，故而也就未曾登門拜訪。”

通過山盟神通的反饋，楊昱知曉其所說屬實，心中有些復雜。

“老楊留下的香火情，還挺廣的嘛……”

楊昱轉身，正準備離去。

李三刀突然想起何家魚檔放出的話，似乎與楊昱所安排之事一般無二，連忙叫停了楊昱。

“等等，少主且稍等，屬下有要事稟報。”

“哦？說說看看。”

楊昱強忍疲倦，駐足回首。

看出楊昱狀態不佳，李三刀長話短說，將事情始末簡單道與楊昱。

“此事當從七日前，迷魂蕩突現從未有過的妖魚，襲擊漁民說起。

當時此魚出現突然，導致十幾人死亡，毀壞十數舢板船。

魚檔徐管事聽聞后大怒，說是要鎮殺那妖魚，放出話說只要尋到妖魚蹤跡，便可領取十兩……”

……

聽完事情經過后，楊昱的眉頭緊鎖，三人皆噤聲不敢說話。

“莫非何家魚檔察覺那肥鯰魚出現在迷魂蕩有蹊蹺？間接推測此處有微塵寶地？”

“可若是知曉此地有微塵寶地，他們又怎么可能大張旗鼓的讓旁人搜尋……”

“還是說，單純的只是，想要鎮殺那肥鯰魚？樹立威風？”

“是與不是，且讓我試探試探。”

楊昱目光閃爍，心中有了計策，對三人囑咐道：

“你們在這靜心感悟神通，我去去就回。”

噗通！

楊昱留下一句話，再次跳入水中，游向岷江。

三人得令后，也都強壓心頭波瀾，學著道人打坐盤膝，感受腦海中那道符箓。

……

“靈眼？可以看破瘴云，邪魅？”

半盞茶過后，李三刀率先明悟神通，睜開眼睛后，發現眼前的眼前的世界煥然一新。

“嘶！”

李三刀倒吸一口涼氣。

“連百丈外的蝦米都能看到，而且目光聚焦后，蝦米游動速度仿佛緩慢了十倍，這……這是何等神通啊！？”

這時，余同也睜開了眼睛，對方眼中也帶著震驚。

“老余你呢？”

李三刀連忙追問。

“我覺醒的乃是踩水，可以讓我在水下呼吸，同時還能控制我單臂臂力三分之一的水流，我如今臂力三百斤，最多可以控制一百斤重的水流。”

余同說話的同時，還以心念從迷魂蕩中攝取一大團水花。

作為疍民，李三刀對于疍民命格晉升，以及相關天賦最為了解，類比之下，心頭更加震撼。

“嘶……九品，不對八品的鱉漁命格都沒有這么強悍的天賦吧。”

“靈目，控水？你們覺醒的好像都比俺的厲害。”

牛大力睜開了眼睛，摸了摸腦袋，神情沮喪。

“我好像就是能短時間內，把力氣變大一點。”

如果只是臨時力氣變大，那確實比不上他們兩個，李三刀拍了拍牛大力的肩膀，志得意滿道：

“沒事，你哥我以后照著你。”

“嗷……”

見牛大力興致缺缺，李三刀寬慰道：“你力氣本來就大，哪怕只是提升一成，對你實力提升也不小。”

“一成？我好像是多兩倍吧。”牛大力估摸了一番。

李三刀瞪大了眼睛。

“多少，你再說一遍？！”

“兩倍啊。”

李三刀一巴掌呼在牛大力的腦門上，面皮抽動，氣不打一處來。

“兩倍？！！兩倍你踏馬還哭弱！！”

“你現在單臂就有五百斤力氣！多兩倍那就就有一千五百斤了！剛入門的武者老爺，也才千斤力道！這你還不滿意？！”

牛大力后知后覺，傻笑道：“對哦，那我算是武者老爺了吧。嘿嘿。”

“哼，早著呢，等你啥時候練出勁氣再說吧。”

李三刀冷哼一聲，同時告誡道：

“以后注意點，別隨便動手，免得把人打死，給少主招來一身禍端。”

牛大力點了點頭。

“俺明白，俺不會隨便動手的，要是不小心把人打死了，俺就沒法給俺娘養老了。”

告誡一番牛大力后，李三刀望向滾滾岷江，心情復雜。

只是一滴血罷了，就能賦予他們這等神通，而且還不帶重復。

他尚記得十里坡，那個老頭說過的一句話。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余。

楊昱能賦予他們這些強大的神通，那么代表對方定然掌握了這些，甚至擁有更加強大。

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或許，便是將那三個混混給砍了。

提前交好，這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少主。

嘩啦！

突然，遠方的江中，翻滾白浪。

擁有靈眼的李三刀，徒然色變。

“又一頭妖魚？！”

那是一只面容猙獰，體型足有一丈還長的黃刺魚，朝著這迷魂蕩疾馳而來，似乎目標正是他們。

“等等，那是少主？”

透過水面看到了魚背上有楊昱的身影，李三刀放下心來，同時心中多了一絲困惑。

“少主驅趕那妖魚，到這迷魂蕩中所為何事？”

下一瞬，他便再次瞪大了雙眸，只見楊昱站在水面上，如同拔蘿卜般，將那黃刺魚從水里掄起，一只手緊攥著魚尾，將之在水面上來回摔打。

“太殘暴了……”三人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發怵。

來回摔打十幾次后，面對黃刺魚誠懇的想要加入他麾下，楊昱爽快的應允，以山盟血契將之收下。

“走。”楊昱坐在魚背上，拍了拍其魚頭，驅使其游向迷魂蕩。

三人站在舢板上，目瞪口呆的看著楊昱騎著那黃刺魚，在迷魂蕩中來回穿梭。

看著那黃刺魚與那肥鯰魚面貌有八成相似后，李三刀若有所思。

混淆視聽嗎？看樣子那妖魚所涉甚重啊。

李三刀對于楊昱交給他的任務，又慎重了三分，決定親自執行這追尋任務。

余同雖然善捕魚，為人老成，但是不知變通。

牛大力更加不必說了，除了一身力氣大，外加比較聽話外，一無是處。

此事還得他來才行，有靈眼輔佐，他能避開絕大多數眼線。

待到將大半個迷魂蕩攪成泥潭后，楊昱驅使那成精的黃刺魚來到三人面前。

跳上船上后，拍著黃刺魚的魚背，楊昱對三人囑咐道：

“你們等會直接去何家魚檔領賞，就說在迷魂蕩中看到了大黃，看對方有何反應。

消息的話，在心中默念三遍我的真名，然后想象當時場景，我便可知曉。”

大黃？此魚莫非也與我們一般，成為了少主麾下嗎？

少主當真是神通蓋世啊，竟連這般可怕的魚怪都能馴服。

李三刀深吸一口氣，彎腰拱手。

“遵命！”

楊昱指了指，在一旁翻著肚皮，吐著魚泡泡，滿頭是包的黃刺魚。

“另外，以后爾等若想捕魚，可讓大黃幫忙在河湖中驅趕魚群，不過它也不是白幫忙的，每次魚獲都得分它兩成。”

三人面面相覷，心情既復雜又期待。

和魚合作打漁？

八百里岷江，他們三，好像是頭一號吧。

三人暢想之際，楊昱指著李三刀。

“還有一件事，你把衣服脫了。”

李三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