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知到楊昱的焦急，搜山圖閃過一絲金芒。

原本至少需要半盞茶時間，才能完成的肉身蛻變，一個呼吸便已然完成！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超越感知極限，觸及靈魂層面的疼痛，讓楊昱渾身痙攣，差一點便要昏厥過去。

索性只有一個呼吸，而且覺醒靈目后，楊昱的心神有了不小提升，方才挺了下來。

［道主覺醒屬神通入水：江河潛行，如魚得水，翻江倒海，身若蛟龍。神格融合+3%］

［少年二郎，融合度+31%］

嘩啦！

就在這時，一只巨大的虎爪，破開水浪，朝著楊昱抓來。

楊昱連忙雙手撥開水浪，腳下踩水，身子仿佛劍魚般，直直竄出去十幾丈。

身上破片似的衣物，壞死的皮膜，以及血痂，在這一蹬下如同螃蟹蛻殼般盡數褪下。

“金蟬脫殼？！！又是新的稟賦？”

山君看著爪上那近乎完整的人皮，心中無比震撼。

虎爪逃生的楊昱，余光瞥向自己胸膛。

只見新生的皮膚，仿佛最盈潤的羊脂白玉，幾乎看不見毛孔，游行時感受不到多少阻力。

呼吸時，水流不會入口鼻，而是在一股莫名力量的影響下，自動析出氧氣供給他呼吸。

水澤中，還有一股股清涼的氣息，浸潤自己驅趕，按照記憶傳承所述，乃是水澤中蘊含的水元之氣，可以滋潤肉身，減緩疲憊。

除此之外，楊昱還感覺周圍十丈內的水，仿佛都成為了他肢體的一部分。

心念一動，周圍的水中一股股暗流便改變了方向，主動推著他向前。

“控水？！”

楊昱驚喜的同時，連忙操控水中暗流，堵截身后的山君，自身則是朝更深，更遠的方向游去。

嘩啦！

山君只覺得自己，好像在逆著岷江潮水游行。

雖然對它來說，這種水流不算什么，可當它掙脫那詭異的暗流后，楊昱已經竄出去幾十丈，而且游的越來越遠。

擺臂采水，不掀起一絲波瀾，瞬息間便是百丈開外，竟然不比在陸地穿行時慢多少。

看著在水中，矯健宛若蛟龍的楊昱，山君心頭的怒火，仿佛被臘月寒風吹拂瞬息熄滅，反倒多了一絲躊躇。

“控水？這少年是四品命格？此人到底能否吃得？”

命格代表潛力，于人類而言，就如同血脈對精怪妖獸一般無二。

先天六品命格的人類，若無意外，最差也是一尊堪比化形大妖的武道先天宗師，亦或者道基境的二境仙道修士。

二境大修士，隨手一擊，便可轟碎數十丈的矮丘。于河湖中攪動水浪，便可讓方圓數百丈的水域，化為水族絕地。

先天五品命格者，以它從禿尾巴狼吹牛打屁和眾多倀鬼記憶中得到的訊息。

灌縣建成至今四百年，只有寥寥數尊。

各個都是一個眼神，就能整死它的。

至于先天四品命格者，是只有匯聚數十萬里山川河流大半靈蘊的府城，方才能誕生的絕世天驕。

這些人物，天生近仙，擁有沖擊長生的可能。

綿延數千里地的灌縣看著大。

實際上就是個靈蘊稀薄的窮鄉僻壤，正常來說，再過千百年，也孕育不出這種人物。

獨眼山君心中冒出一個念頭。

難道是府城出來歷練的天驕？

按照玉壘群山中，那只禿尾巴老狼所說。

府城的人類強者，就喜歡打著歷練的由頭，在一些危險地區，放養自己的幼崽。

這些人類強者自稱護道者，平時不會出手，只會在人類幼崽必死的情況下出手。

當你自以為，可以吃掉人類幼崽時，護道者便會出手，強勢將你鎮壓，扒皮抽筋。

理性來說，它應當放棄追殺此子，畢竟它距離徹底煉化云樺嶺山神位，成為化形大妖，只差一步之遙，完全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可是，要讓它這般輕易放棄，這么一株可以讓它逆天改命的無上珍饈，它又著實不甘心。

四品命格者，若是被它吞服，不說三境，即便是四境也有一線可能。

山君四肢并行，朝楊昱所在游去的同時，心中思索此前的細節。

“此子衣著樸素，輕易便可被本君揚起的沙塵粉碎，想來不是什么特別強大的豪門出身。”

“半夜入山采些品質低劣的草藥，也無半點世家大族子嗣該有的樣子。”

越是思索，獨眼山君心中便越發肯定，此子大概率沒有護道者。

“最關鍵的是，此子一身氣血極為單薄，甚至都比不上王老虎，那尚未覺醒命格的兒子。”

“王老虎修為未入先天，不過堪堪邁入六關，以此類推此子家中強者實力，大概率不會超過王老虎。即便超過，至多也就二境。”

“二境修士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博上一博。”獨眼山君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大境界的差異，足以讓二境修士殺它如屠狗，可在這玉壘山脈，二境也并非無敵。

它完全可以在吃了楊昱后，舍棄云樺嶺山神位，跑到玉壘群山深處，尋求化形大妖們的庇護。

念及此處，獨眼山君徹底沒了顧忌。

運轉體內妖氣，甚至不惜燃燒精血，全力催動山神印，強行調動其中的權柄，破開身前水浪，朝著楊昱極速逼近。

……

“嚶嚶？”

云樺嶺中，趴在白狼頭頂的心月狐再次睜開了眼眸，紅色的眸子中帶著困惑與驚疑。

那只大貓又在動用山神之力？

不像之前的小打小鬧，只是動用山神權柄搜羅群山。

它能感知到，此刻，對方那半塊山神印中蘊含的神力，正如潮水般洶涌而出。

要知道，它們兩獸，正在爭奪云樺嶺山神的歸屬。

在未曾徹底占據山神位前，強行使用山神權柄，會被山神印排斥。

在這個節骨眼上做出這種事情，幾乎等于放棄山神位爭奪。

若非對方半月前擊殺了幾百個山民，通過血祭之法，強行煉化大半山神權柄。此刻怕是已經徹底失去煉化的機會了。

到底是什么，能讓那大貓放棄唾手可得的山神之位？

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但是心月狐又怎么可能放棄這個機會。當即開始靜下心，煉化那部分流散的山神權柄。

………

“這是？”

看到背后破開水浪，朝自己不斷逼近的獨眼山君，楊昱心頭震撼。

他操控暗流阻礙對方的情況下，對方的速度竟然還能與他堪堪持平，甚至隱隱快上一分。

似乎是那半枚古印在發揮作用，助其破開水浪。

該怎么辦？

他此刻可是大力神通加持下，方才游的這般迅速，大力神通對精氣消耗是無比恐怖的。

他體內殘存的精氣，最多讓他維持這個速度逃五個呼吸。

“得想辦法補充精氣！”

楊昱當即從腰間的獸皮袋中，揪出墨角蛇，以銘鴻刀劃開其七寸，將其中蛇膽取出，不管其中是否有寄生蟲，直接塞入嘴里咀嚼起來。

小成的辟谷神通全力發動，不顧反噬，瘋狂汲取蛇膽中的精氣補充自身。

墨角蛇蛇膽不愧是異蛇，其蛇膽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苦澀，相反還帶著一絲甘甜。

“不夠，遠遠不夠，這點精氣最多讓我多維持兩個呼吸。”

身后獨眼山君如影隨形，楊昱心頭滿是緊迫。

墨角蛇作為異蛇，蛇膽中存儲的精氣，當然不可能只有這么點，但是五個呼吸內他只能吸收這些。

小成辟谷神通可以極大加快楊昱消化食物，萃取精氣的速度，卻也做不到頃刻煉化。

能在五個呼吸內，萃取如此多的精氣，還多虧墨角蛇乃是異蛇，其蛇膽中蘊含的藥力，堪比山中寶藥。

換成普通魚蝦，楊昱把自己肚皮撐破了，也榨不出多少精氣。

楊昱消化墨角蛇膽的同時，還將沿途水域中的魚蝦，以控水之能盡數碾成碎末。

【道主斬殺十斤青魚——天地氣蘊+0.01】

【道主斬殺鱗蝦百斤——天地氣蘊+0.01】

【道主斬殺十斤草鯉——天地氣蘊+0.01】

單個魚蝦攜帶的氣蘊少的可憐，但是陰峽澗什么都缺，唯獨不缺少水產。

隨著大量的魚蝦被水流絞殺，楊昱所擁有的氣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

但是想要在七個呼吸內，湊齊十二點氣蘊，依舊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且即便湊齊了，三大主天賦晉升也是需要時間的，他如今完全沒有那個時間。

楊昱擊殺這些魚，本就不是為了湊齊氣蘊。

他想利用此界特有的命格反噬，引來災禍。

鶴蚌相爭，反倒能讓他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嘩啦！！

山君靠著山神印強勢破開水浪，已經逼近楊昱三十丈。

楊昱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洶涌澎湃的妖氣以及殺機，這讓他渾身戰栗，毛骨悚然。

楊昱并沒有將希望，完全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命格反噬之上，調出識海中的沉浮的圖錄。

“搜山降魔圖，給我加點山盟！”

山盟這個神通，雖然不知道效用，但是對于身處絕境的楊昱來說，任何可能提升他實力，提升他存活概率的東西，他都不會放過。

【天地氣蘊-3】

山盟的開啟，不同以往任何一次神通覺醒，沒有任何痛苦的感受傳來。

楊昱只感覺，腦海中涌入一股暖流，下一刻記憶中便多了無數關于馴獸，調禽的知識。

［山盟：山盟海誓，歃血為契，山川精怪，皆為我用，神格融合度+3%］

［當前神格融合——34%］

如他當初推測的一般，這個神通乃是契約性質的。

“以鮮血為紙，靈魂為筆，勾畫血契，可強行馴服精怪，讓對方為自己所用？”

“精怪實力越低，智慧越低，馴服難度也就越低？”

“精怪徹底臣服自己后，可通過神通助對方血脈升華？賦予對方自身的弱化版神通？”

楊昱欲哭無淚。

倒不是不強，山盟雖然只是屬神通，但用的好的話，上限反倒是七個神通中最高的。

只要發育時間足夠，楊昱能復現二郎神的八百草頭神。

甚至十萬草頭神，也不在話下。

可是，他現在去哪尋找精怪啊！

總不能讓他回頭，把血契按到獨眼山君的腦門上。

然后說，獨眼大橘貓臣服于我，未來哥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楊昱心中冒出一個念頭。

“等等，也沒說一定要精怪吧？普通的魚應該也行吧？”

心智越低，越容易掌控，眾所周知，魚只有七秒的記憶。

他若是能掌控大批量的魚，去堵截山君，不就能乘機跑路了？

不需要掌控太久時間，幾個呼吸的時間足矣，只要脫離對方視線，依靠斂息與入水，對方絕對找不到他。

“試試看，死馬當活馬醫。”

說干就干，楊昱當即以刀劃開手掌，待到血液流出后，按照傳承記憶中的方法，以將自己的精神烙印其上。

完成準備工作后，楊昱驅使水流，將這些血液散布開來。

“這是在干什么？”

山君看到楊昱，將自己的血液灑入陰峽澗后，心頭有些疑惑。

但是很快，它便明白楊昱這么做的目的。

魚！

鱗蝦！

螃蟹！

數以萬計的水族，朝著楊昱匯聚而去，其中不乏有上千斤重的大魚。

如此巨量的水族，形成一道龐大的水下龍卷，擋在了獨眼山君的身前，阻隔了它的視線。

“又是新的稟賦？三品仙神命？！！天仙轉世？！！”

獨眼山君心頭震怖，乃至驚悚。

當它驅散眼前的魚蝦水龍卷時，楊昱早已不見了蹤影。

獨眼山君虎躍出水面，虎臉上陰晴不定，并未因為楊昱的離去不甘心，反倒露出后怕的神情。

命運，命運，命在前，運在后。

命格本就伴隨氣運。

三品與四品，雖然只是一線之隔。

卻如鯉魚躍龍門，褪去凡胎，演化真龍之軀。

這種層次的命格，代表的已經不只是潛力，那滔天的氣運，足以助人絕處逢生，化不可能為可能。

它一只未曾化形的妖獸，自認天資卓越，未來有一線突破至三境的可能，方才有吃四品命格者的資格。

可是想吞食三品命格者，無異于蟒雀吞龍，蛇吞巨象，取死有道。

再追下去，它嚴重懷疑，天上會不會莫名其妙，冒出個云游仙人，把它的虎頭給剁了。

甚至它懷疑此前生性警惕的自己，起了玩鬧之心，都是對方氣運在影響。

縱然有萬般不甘，獨眼山君還是放棄了繼續追殺楊昱。

“罷了，此子注定與我無緣。”

獨眼山君搖了搖頭，感知山神印上的裂痕，眼中閃過一絲肉疼。

它此次，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損耗山神印中大量神力，燃燒部分精血，不顧被山神位格反噬，強行動用權柄，結果什么好處沒有撈到。

還得罪了一尊，未來的仙神強者。

獨眼山君已經打定主意了，煉化云樺山山神位，借助山神位突破化形后，就收拾家當，離開玉壘群山，有多遠跑多遠。

再待在這玉壘群山，恐小命不保。

但是，很快它便感知到，自身山神位格的松動，本就心情糟糕透頂的獨眼山君，怒不可遏的咆哮。

“臭狐貍！安敢染指本山君的山神位？！！”

“真當本山君對付不了你們？！！”

它一只虎不行，那再加一群人呢？！

………

三日東升，蕩盡塵世鬼魅魍魎。

八百里岷江滾滾東流，晨曦灑落江面，翻涌點點金屑。

岷江中，楊昱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的，躺在河床上的一堆亂石中，身體呈現木字形，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