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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追趕者(二)

  • 追趕者
  • 神農本
  • 9378字
  • 2024-12-03 11:08:20

星展體育館是山門大學最為醒目的建筑。雖然只有兩層,但是每一層的面積十分可觀。內部健全的設施和豪華的裝修,更是體現出這所學校對體育的提倡和重視。這種氛圍下,各種運動社團也十分活躍,彼此競爭資源和關注度。

體育館二層的東北角,是體育館內面積最大,光線最好的房間,同時也是拳擊協會的訓練場地。

大一的時候,每周的一三五晚上,都能看到一個女生穿著白色的衣服,坐在房間角落的休息區,看著心儀的男生在臺上揮汗如雨地訓練,等著他休息時遞上毛巾和飲料,盼著他把汗淋淋的頭發往自己衣服上蹭,然后笑著躲開。

閔秀應該在那時才是最幸福的吧?在拘留所的兩個晚上,這個疑問在趙沐心中戳出莫大的痛楚。

案發的第三天一早,曹飛和小秦一起對閔秀的材料進行了研究,決定上午再次對趙沐進行審問。

趙沐走進第一審訊室的時候,看到之前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小秦居然和曹飛一起泰然地坐在審訊桌對面,立刻明白了那天的局。

看來得加倍小心。趙沐坐下之后,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

“這兩天住得還習慣嗎?”曹飛的臉上帶著一絲怪笑。

“是沒家里舒服,”趙沐也回應了一個苦澀的微笑,“但是不用計較數字的漲漲跌跌,生活簡單了很多,睡得也更好了。”

“哦?不會做噩夢嗎?”曹飛雙臂交叉在胸前,打量著趙沐。

“其實,我昨天還夢到了高恒死去的樣子。他也算是我第一次近距離見到的死亡,有點揮之不去。但是也不算噩夢吧,他在夢里還和我說,以后他在天堂炒股還要繼續和我商量。”趙沐深吸了一口氣,“我還和他說‘好啊’。”

“天堂還能炒股?你們這些人真是做夢都想著錢。就沒想過托他給天堂的人捎個話?”

還是說了,李元勇真是不值得信任。想到這,趙沐搖了搖頭,“他要是有心,自己就會去的,不用我托他。他要是沒心,托他也沒用。”

“那你覺得他要是去了,會說些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趙沐身體突然前傾,情緒有些激動。可能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趕緊又坐回原來的姿勢,嘴里繼續喃喃地念著,“我又不是他,對啊,我又不是他……”

沉默了一會,曹飛正要停止打啞謎的時候,趙沐突然咬牙切齒地開口了,“至少也要說一句‘對不起,我是個說謊的混蛋’。”

曹飛將目光停在手里的材料上,閔秀的死亡原因那欄填著:意外墜樓。案件筆錄里面,有一份是她男朋友趙沐的,里面并沒有提到高恒。

“閔秀的死亡和高恒有關系是嗎?”

“當然有。”

“為什么你的筆錄中沒有提到?”

“很意外嗎?”

“當然意外。”

“提到有用嗎?當一個人被另一個人追趕得慌不擇路,闖紅燈時車禍身亡,追趕者會被定義成殺人犯嗎?”

答案很簡單,但是曹飛并沒有回答趙沐。

“更何況追趕者還遠在山門。”趙沐說完這句話,感到異常疲憊。

曹飛飛快地整理著思路:闖紅燈只是個比喻,趙沐在暗示閔秀的意外身亡是情緒失控的自殺,而這情緒失控的原因就是高恒,所以他替代法律判處了高恒死刑,真的這么簡單嗎?

“為什么你這么肯定是高恒?”

“秀秀在我們訂婚前提出再回山門見一次高恒,回來之后就一直不對勁。她不肯說發生了什么,兩天后就出事了。”淚水在趙沐的眼眶打轉,“她的房間在25樓,又不是三歲小孩子,誰會那樣把身體探出陽臺。”

“所以你就打算替閔秀報仇?”

“報仇還談不上,那天晚上我只是想知道究竟秀秀回來山門之后發生了什么,讓她完全失去希望,在和我訂婚前夕尋死。”

“為什么要回來三個月后才問?”這一點曹飛有點想不通。

“高恒不會回答我的,我對他太了解了。所以我需要時間做些準備工作,讓他無法拒絕。”

“什么準備工作?”

“一些資本市場的工作,應該檢察院來管的事情。當然,高恒相信我,就是因為我的方法很難被查到。”

這是幫高書記洗錢,拿到了把柄,曹飛越發感覺趙沐深不可測,“之前高恒沒有懷疑你?”

“他不知道我和秀秀的事。秀秀不太想在結婚前公開我們的事情,所以之前的高中和大學同學幾乎沒有人知道。”

“那你問出來結果了嗎?”曹飛忍不住有點好奇。

“問出來了,甚至都不用威脅。但是我不信。”趙沐臉上掛著哭泣一樣的微笑,“他說秀秀想再和他睡一次,被他拒絕了。”

曹飛的女兒和閔秀差不多是同齡人,由于他十分開明,所以可以從女兒那聽到很多現在年輕人的想法。他清楚高恒說的話完全是有可能的。不,不是可能,這甚至是年輕的潮流:轟轟烈烈地去告別,紀念能夠麻醉遺憾。趙沐這樣的聰明人真的不懂嗎?

“也許是真的呢?”曹飛說話的語氣像是對著自己的孩子。

“你所知道的秀秀,就只有眼前的這兩張紙和年輕女孩這個符號。如果你有我百分之一那么了解秀秀,就會知道那絕對不可能。”

趙沐說的也沒有錯,個體永遠都是區別于總體的存在,曹飛愣了一下,決定不再糾結這件事情了,“所以你就因為這個答案殺了他?”

“我沒有。”

“電話里你可沒有這么確定。”

“元勇這家伙,”趙沐小聲嘀咕著,搖了搖頭,“看來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那晚我喝斷片了,中間有一段完全不記得,有可能真的是我。說不定是秀秀借著我的手為她討回了公道。”

“趙沐,愛不是殺人的借口。”

“不是借口,是名義。”趙沐平淡地說,“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想尋的公道也找到了。不管誰是兇手,我愿意替他承擔。”

“不要在這兒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兇手是你,你躲也躲不掉。如果不是你,也不是你想承擔就能承擔的。我再問你最后一件事,你和李元勇說的過去了那么多年的事,是指什么。”

“高恒已經死了,我不想說了。”趙沐的態度十分堅決。

曹飛站起來,示意小秦暫時就到這。

小秦帶著趙沐站起來,離開審訊室。走到門口的時候,趙沐聽到身后傳來一句:“等一下。”轉頭看到一團白影向他臉上扔來,于是側身將頭一歪,閃開了飛過來的紙團。

曹飛本來是想看下趙沐會用哪只手來擋住紙團,好再次驗證下他的慣用手,沒想到被他直接躲過去,只好搖了搖頭,“你還挺靈活的,不好意思,你走吧。”

趙沐的臉上沒有表情,用右手撿起紙團,扔到了門邊的垃圾桶里,說了一聲謝謝,轉身離開。

“盛世豪庭”是山門市中心的老牌豪華小區,挨著山門市最大的公園,北面隔著一條路就是山門一中,閔秀的媽媽就住在這里。審訊完趙沐的當天下午,小秦在小區四單元樓下邊摁門鈴邊想,這輩子估計我也住不到這樣的房子了。

門打開后,小秦乘電梯來到十五層,閔秀的媽媽在電梯外等著他。小秦正在納悶這個阿姨怎么這么客氣,還到電梯口等他,突然發現這棟樓一層就只有一個住戶,看來閔秀的家庭也不簡單。

閔秀的媽媽見到小秦之后,禮節性地微笑歡迎,把小秦引進屋去。

房子雖然大,但由于是北歐的裝修格調,顯得沒有那么富麗堂皇。

閔秀的媽媽讓小秦在客廳沙發先坐一下,自己去泡杯茶。

小秦打量著四周,發現這屋子里很多家具都已經有些年頭了,款式也比較老舊。茶水泡好后,閔秀的媽媽端過來遞給小秦,“秦警官,您電話里說要來調查一下閔秀的事情,我不太明白,事情都已經過去那么久了,而且是在上海,你們現在還在調查嗎?”

小秦看著電視機被罩子罩著,猜測她還不知道高恒的事情,“阿姨,您先別著急,請問您怎么稱呼?”

“我姓吳,叫吳素心。”

從閔秀的年齡來看,吳素心應該和曹飛年紀差不多,但看上去可能要比曹飛足足年輕二十歲。這一方面是由于保養得好,另一方面,她身上有一種平和知性的氣質,讓小秦感覺到一種別樣的活力。

“吳阿姨,閔秀的事情真是讓人遺憾。但我這次來,不是關于她的案子,而是最近發生了和閔秀有關的另一件事,想看看您是否知道一些情況。”

“哦,是這樣子啊。”吳素心情緒低落了下來,“那您問吧。”

“請問您知道高恒和趙沐這兩個人嗎?”

“知道,高恒以前是秀秀的男朋友,后來兩個人性格不合,就分手了。秀秀和趙沐大學畢業后在一起了一年多時間。趙沐是個好孩子,兩個人都要談婚論嫁了,結果發生了意外。”

吳素心嘆了一口氣,“趙沐回來山門之后,隔三差五就會來陪陪我,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可惜秀秀這孩子沒有這個福氣啊。”

果然還不知道,小秦覺得不能太直接,“吳阿姨,有個事情和您說一下,您先做好心理準備。”

“怎么了?是這兩個孩子出事了嗎?”

“嗯,趙沐現在涉嫌殺害高恒。”

“不可能,趙沐那孩子怎么會殺人呢?而且還是高恒。我最近聽他提起過高恒,他們關系一直都還不錯的。”

小秦將案件情況簡要和吳素心說了下,吳素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小秦還沒有發問,她就主動回答了小秦的問題,“我怎么不知道秀秀在訂婚前回來過一次?她沒和我說呀。”

小秦難掩失望的表情,看來那次見面的情況已經被兩個去世的人帶到了天堂,再難查證了。

既然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小秦鼓足了勇氣重復了一下高恒給趙沐的那個答案,問吳素心這件事有可能嗎?

吳素心聽到這個問題稍微有些尷尬,但是考慮到人命關天,也不再避諱,“我一直教育秀秀這孩子要自尊自愛,她也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但是感情方面,她有自己的想法。”

“秀秀的爸爸在她小學的時候就離開我們母女倆去了國外,留下了這個房子和信托,但是再沒給過我和秀秀什么關懷。可以說我的婚姻和感情是失敗的。”

吳素心起身給小秦續了杯水,接著說:“我覺得高恒可能并沒有說謊。我和她爸爸離婚后,她心里一直有些怨恨。她喜歡中國的古典文學,覺得感情就該是《孔雀東南飛》里面那種磐石不移,蒲葦不絕的樣子。”

“高恒那孩子是她第一次喜歡的人,對她意義非凡,她為高恒做什么傻事我覺得都有可能。可時代變了,你愿意做蒲葦,人家不一定愿意做磐石啊。”

“那阿姨您認為趙沐有沒有可能因此殺了高恒?”

吳素心并沒有回答,起身走到客廳和陽臺之間的玻璃門處,看著趙沐送的一盆盆花草,言語有些哽咽,“我不知道。趙沐這孩子,既是磐石,也是蒲葦,看著木訥,可是心思細膩得不得了。”

“即使高恒該為我們秀秀的死負責,拿趙沐來換一個高恒,我也覺得不值得呀。只可惜秀秀一開始沒看上趙沐,不然,現在我該抱上外孫了。”

趙沐在昨天的審訊中重復了多次的那句“我又不是他”,此刻小秦明白了真正的含義。一次選錯釀成兩條人命,趙沐即使不被判死刑,也可能在監獄度過余生。回頭來看,應該是閔秀在高中做的最錯的一個選擇題了。

只剩最后一個問題要問了,“趙沐提到說有件事情他被騙了很多年,說要替閔秀討回公道,您知道這是什么事嗎?”

小秦看到吳素心的身體抖了一下,手扶在了玻璃門上。小秦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扶她,吳素心已經開口回答,“一件小事吧,據我所知,和高恒一點關系也沒有,不說也罷。”

小秦正要再問,吳素心已經轉身送客。

傍晚時分,曹飛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向遠處眺望,左手夾著的煙即將燃盡。小秦敲門后,曹飛轉身,“今天去閔秀家有什么收獲嗎?”

小秦將自己的筆記遞給曹飛,“曹隊您看一下,我覺得沒有什么太大收獲。閔秀媽媽的話驗證了趙沐對閔秀的感情確實是非常深的,這個阿姨也特別喜歡趙沐。”

“有人這么喜歡自己的女兒,做父母的當然高興。”曹飛翻看著筆記,“但如果看到自己喜歡的小伙子為了自己的女兒去殺人,就不知道心里該怎么想了,一定很矛盾吧。”

“曹隊,雖然現在種種證據都指向了趙沐仇殺高恒,但是我覺得還有一個關鍵的疑點沒法解決。為什么趙沐明明是慣用右手,卻在喝醉的時候用左手殺人?如果他沒有喝醉,那用左手是希望嫁禍給誰呢?”

曹飛合上筆記,“所以我才一次又一次地測試他。如果他不是醉酒殺人,那他本來就是第一嫌疑人,又把自己的殺人動機通過李元勇告訴了我們,為什么不干脆自首呢?還有,為什么高恒和趙沐聊完閔秀的事情后一點防備都沒有,還能安然地睡在趙沐旁邊?”

曹飛搖了搖頭,“拋開這些疑問,有一個人讓我特別不舒服。”

“李元勇?”

“對,這件事現在看起來好像和他毫無關系,但是趙沐對他的態度有點微妙。為什么要在請他吃飯的時候說要幫閔秀討公道的事?為什么出事之后的第一反應不是報警而是打給他,陰差陽錯地幫他驗證了不在場證明?”

“最后,是我最在意的,為什么在我們面前那么冷靜的趙沐,卻在李元勇的電話里面顯得驚慌失措,居然說話都結巴?”

“曹隊,被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奇怪。根據證詞,他們兩個在趙沐回來山門之前,也幾乎沒有接觸。短短兩三個月時間,兩個人的關系到達這種程度太不正常了。”

“但是,李元勇也是慣用右手。退一步來說,假設他沒有不在場證明,也有殺害高恒的動機,如果想要嫁禍醉酒的趙沐,那也該是用右手殺人吧。”

曹飛點了點頭,又續上一支煙,“你說得沒錯,但是我總覺得有些聯系被我們忽略了。”曹飛撣了撣煙灰,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小秦,上次你說李元勇之前被人襲擊過?”

“是啊,還不止一次。”

“李元勇身強體健,以前又是打過架的老手,為什么會被揍那么慘?對方是有一伙人嗎?”

“不是,據李元勇和同事描述,只有一個蒙面人。”

“哦?”

小秦看到曹飛這么感興趣,調侃了一句:“可能這個蒙面人是武林高手吧。”

“武林高手,武林高手……”重復了兩遍這個詞后,曹飛突然雙目放光,狠狠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小秦,去把現場照片給我拿來。”

小秦不知道曹飛發現了什么,趕緊沖回自己辦公室。照片攤開在桌面之后,曹飛一一查看,很快露出不滿的臉色,“我說的是全部的照片。”

“隊長,現場照片都在這了。”

“不對,我記得還有幾張關于車的照片。”

“對對,因為那輛車和現場沒有關系,又沒發現疑點,所以后面我們分析時就把那些照片分開放了。我這就去拿。”小秦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趕緊去拿了。

曹飛將車的照片拿在手上,以極快的頻率翻著照片,顯然是在尋找明確的目標。大概翻到一半的時候曹飛突然停住了,將那張照片遞給小秦。

這張照片拍的是趙沐的后備箱,里面有一瓶未開封的玻璃水,一個工具箱和一個黑色的手提運動包。小秦更加納悶了,“曹隊,這些都很正常啊,運動包里面我們也查了,只有幾件運動服,沒什么問題。”

“你再仔細看看那個運動包。”

小秦將眼睛湊近照片,可以看出包的外觀上還印著一些黃色的英文字母,仔細辨認下,最后的四個字母是“CLUB”。“曹隊,你的意思是,這個武林高手可能就是趙沐或者高恒?”

“有這個可能,趕緊去查證一下,這是個什么俱樂部。”

半小時后,小秦興沖沖地跑進來,“曹隊,您真是太厲害了。包上的英文是Hurricane Boxing Club,颶風拳擊俱樂部,就是咱們市的。我剛打電話問過前臺了,高恒是那里的會員。”

“那我們去實地問問高恒的水平怎么樣吧。”曹飛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終于能夠將李元勇和高恒聯系起來。

工作日的晚上,這家俱樂部里人不是很多。曹飛多年之前也練過一段時間拳擊,進來這里有種親切的感覺,忍不住要多說幾句,“小秦,你看到了嗎?那個跳繩的人。”

小秦順著曹飛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個肌肉結實的壯漢,正在進行各種花式跳繩練習,給人一種高射炮打蚊子的觀感。

曹飛接著說:“你可能覺得拳擊最重要的是拳頭,但其實,腿腳的重要性一點都不遜色。對付一個強大的對手,最重要的就是利用腳步,不斷保持距離感和節奏感,躲開對方的動作,伺機發動攻擊。”

“不要看李元勇好像打架很厲害,一個認真學過半年的拳擊手,哪怕身體素質一般,就能輕松解決他。”

小秦聽完點了點頭,看到有人正在指導學員,就上前搭話。聊了兩句后,小秦回來對曹飛說:“曹隊,也真是巧,這個人正好是高恒的教練。他讓我們在會客區等他一下,他盡快來找我們。”

會客室的桌上擺著煙灰缸,曹飛忍不住又點了一根。距離案件的發生已經過去了三天,局長在言語中開始給案件的偵破施壓。要是枉顧疑點,直接把已經認罪的趙沐交上去,案件也可以這樣結束了。但曹飛怎么也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十年前,正是他手下的一個刑警隊員,在破案的時候急功近利,沒有全面綜合地考慮所有疑點,差點導致一個無辜的嫌疑人被判死刑。這樣的錯誤,他絕不會再犯。

“曹隊,”小李打斷了曹飛的沉思,原來是剛才的教練已經過來了。

三個人握手坐定后,教練自我介紹:“我姓康,在這家拳擊俱樂部做教練已經五年多了。你們打聽的高恒就是我帶的學員。”

小秦雖然聽了曹飛的介紹,但對拳擊的實戰還是不那么相信,“那康教練,請問高恒的水平怎么樣?如果他遇到街上身體素質還不錯的小混混,實戰上能打贏嗎?”

康教練忍不住笑了,“秦警官,可能你們對高恒不太了解,他可是從高中就練拳擊了,大學還是拳擊協會的會長。名義上我是他的教練,實際上我能教他的東西不多,我們也只是相互切磋。”

康教練看到小秦興奮的表情,有些不解,接著說:“至于實戰,如果對方不拿器械,高恒應對兩三個人應該是很輕松的。”

小秦看到曹飛臉上露出了“你看,我剛剛就和你說了”的表情,覺得目的已經達成。正要感謝康教練,卻看到曹飛遞過兩張照片,接著發問:“請問你對這兩個人有沒有印象?左邊這個叫趙沐,右邊叫李元勇。”

康教練接過照片,一下就認出了趙沐,“這個是高恒的好朋友,來找過高恒幾次。我和他也聊過天,好像是做投資的。”然后盯著李元勇的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么,“這個人也來過一次,好像是和那個趙沐一起來的,當時還有個鬧劇。”

曹飛沒想到有意外收獲,趕緊讓他說說。

“我記得是有天晚上,趙沐帶著這個李元勇一起來找高恒,說都是老同學,要喝酒聚聚。高恒當時還沒訓練完,他們倆就在一邊等著他訓練完。因為我當時把他們當成我的潛在客戶,所以就多關注了他們一下。”

康教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我發現,那個李元勇盯著高恒的時候,臉色越來越差。等到高恒從臺上下來,立刻沖過去要鬧事。”

“哦,那你知道是關于什么事嗎?”曹飛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具體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那個李元勇推了高恒一下,還質問高恒:‘他媽的,是不是你?’”

暗道一聲“果然”,曹飛接著問:“那高恒怎么說?”

“高恒好像并不認識那個李元勇,覺得莫名其妙。但是那個李元勇并不罷手,后來高恒差點和他動手。還好我和趙沐把他們分開了,不過那頓晚飯他們也沒有吃成,不歡而散了。”

這也難怪,既然是蒙面,肯定就不會輕易承認。但是高恒為什么要襲擊李元勇呢?難道他們之前有過過節?看來還要再次審訊李元勇和趙沐。曹飛相信三個人的關系肯定沒那么簡單。

“對了,”康教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后面還有個情況有些反常,就是最近兩周高恒都沒有來訓練。雖然我們這邊的客戶大部分都是偶爾來一次,但是高恒是最有恒心的,之前從來沒有缺席過。”

“而且,那兩天晚上還有人打電話給我們的前臺,說高恒手機沒人接,讓我們幫忙找高恒接下電話。后面就發生了那種事,所以,這個情況我覺得有必要和你們說一說。”

“我猜,他每周訓練的時間是周三晚上吧。”

“沒錯,是每周三晚上七點到九點。”

“好的,康教練。謝謝你,今晚你提供的信息太有幫助了。”曹飛起身和康教練握手告辭。

第二天一早,曹飛帶領一隊人前往高恒家中搜查,小秦前往山門市中國移動總營業廳調取高恒、趙沐和李元勇的通話記錄。中午在局里匯合時,兩邊都收獲頗豐。

單位食堂吃完午飯,在曹飛辦公室,小秦首先匯報上午的情況:“今天我們去中國移動營業廳調取了三人的通話記錄,發現李元勇最后兩次被襲擊的當天晚上,都有給颶風拳擊俱樂部撥打過電話。還有……”

曹飛打斷了小秦,“也就是說,李元勇確實懷疑高恒是蒙面人,所以最近兩次遇襲的當晚才會打電話去驗證,然后他也發現了高恒當時并沒有去俱樂部訓練。”

“沒錯。但是還有更蹊蹺的。”

“哦?是什么?”

“過去的兩個月中,趙沐每周的周日至周四晚上都會給高恒打電話,時間大約都在晚上十點左右。”

“也就是說高恒和趙沐的關系比我們之前認識到的還要密切。”

“是,也許他會了解一些高恒襲擊李元勇的情況。”

“非常有可能。我們今天上午在高恒家中沒有什么收獲,但是在他樓下的信箱里面發現了重要的線索。高恒的信箱很長時間沒有打開過了,所以根本不知道閔秀給他留了東西。這也難怪,現在大家都很少使用信箱了,就連我們的搜查都差點遺漏。”

曹飛從抽屜中拿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遞給小秦,里面是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四行字。

“再見了。

今生我們都是身不由己,所以我不怪你。

我只恨李元勇那個混蛋!

如果能有來生,希望你能給我一份不會結束的愛情。”

小秦讀完,看了一眼曹飛。曹飛點了點頭,“是閔秀的字體,我們已經鑒定了。”

“但是這個好像不是郵寄的明信片,上面沒有郵票郵戳,應該是直接放在信箱里面的吧。”

“是,而且還知道哪一天放進去的。”

“曹隊,這我就不懂了,沒有郵戳,怎么能判斷時間?”

“在信箱里被發現的時候,這張明信片夾在兩張家居展銷會的宣傳單中間,這兩張宣傳單相差兩天。我們查了閔秀的交通情況,正好是她回山門的那兩天。”

“所以是她離開山門的時候放進去的吧?”

“初步可以這么假定。”曹飛將明信片收回抽屜。

“那事情可能就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了,從現在的線索大膽推測一下:李元勇之前做過讓閔秀恨之入骨的事情,不但導致了高恒和閔秀關系的破裂,也間接導致了之后閔秀的死亡。由于閔秀的死亡,高恒開始以蒙面人的身份懲罰李元勇。”

“李元勇后來在拳擊俱樂部發現高恒就是蒙面人,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并沒有報警,而選擇借著趙沐與高恒露營的契機,直接殺害高恒并嫁禍趙沐。趙沐并不知道李元勇與閔秀的故事,一直認為是高恒把閔秀害死了。”

曹飛先是點了點頭表示認可,然后又皺起了眉頭,“如果這個推測成立,最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李元勇的不在場證明是如何做到的?只有破解了這一點,整個推測才有考慮的價值。”

“您說得對,我這幾天仔細想過高恒的不在場證明,僅憑著狗叫聲就判定他當時在家,這一點其實并不牢固。但是,我們也沒有他偽造狗叫聲的證據。”小秦在腦海中不斷回憶那次去李元勇家的場景。

“你確定沒有攝像頭能夠拍到李元勇的房間?”

“我確定,他們那棟樓的格局是這樣的。電梯在每一層的中間,左右兩邊各有兩個住戶和一個樓梯間。兩邊的住戶與電梯之間都隔著五米左右的走廊,但與樓梯間之間只隔著1米左右。”

“不合理的地方是,攝像頭只能拍攝到電梯左右各兩米的地方。也就是說,只要李元勇從樓梯和地下車庫后門進出,攝像頭根本拍不到。”

“那這攝像頭有什么用!”曹飛氣憤地拍了桌子。

“聽說是業主之前鬧的,說攝像頭對著自己的大門,一開門房間里面都被拍到了,后來就變成現在這樣。”小秦一開始也和曹飛想法一樣,后來他也想通了:如果攝像頭對著自己家,估計自己也會不樂意吧。

“這可就難辦了,之前核對狗叫聲是否一致的時候我派人問過,那幾戶人家,包括狗的主人,當時都在睡覺。八月二十三號六點二十五分狗叫沒叫,看來只有那只狗知道了。不對,那只狗肯定也忘了。”曹飛苦中作樂。

眼前的刑警隊長最近撲在這個案子上,廢寢忘食,殫精竭慮,頭上本就不多的黑發變得更少了。小秦雖然也絲毫沒有懈怠,但還是幫不上太多忙,不免有些歉疚。局里的人都知道,兩個人的關系名義上是同事,其實更像師徒和父子。

聽了曹飛難得的冷笑話,小秦趕緊應和,“是啊,再聰明的狗也不會記得自己在什么時候叫沒叫,人類都記不住某個時間是不是在說話。”

因為是午休時間,兩個人也有些疲憊了,曹飛索性閑聊開了:“對啊,記憶這東西,既不準確,也不客觀,還沒辦法拿出來作為證據。所以,我們這些一線公安當然希望監控越多越好。”

“如果露營區那里早早根據我們的建議裝上攝像頭,兇手也不敢放肆了。現在倒好,出了事,一天就裝上了。”

“曹隊,我覺得安全和隱私,本來就有矛盾的嘛。”

“是啊,其實我也理解。我女兒讀高中時,她班里發生過幾起盜竊,于是學校說要在教室里裝攝像頭。我是堅決反對的家長,怎么能讓孩子在攝像頭下成長!”

“您說得對,不過咱們這次也不需要攝像頭,要是有個錄音機就能滿足我們嘍。”小秦一邊說一邊腦子里開始想,如果真裝個錄音機,好像除了錄狗叫聲好像也沒啥用,不自覺地傻笑起來。

兩個人也不再說話,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小秦突然打了個激靈,一下子站起來,讓曹飛吃了一驚。

“曹隊,說不定還真有錄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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